典礼结束,众人有序解散。
江扶月找到台下正欲撤离的萧山——
“有包吗?大点的。”
“啥?”
“包,我装奖杯和证书。”江扶月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奖杯太沉,拿得她手腕泛酸。
证书太大,像随身带了个文件夹。
江扶月想找个包把这两样东西装起来,如果萧山能帮她拎回学校那就更好了。
“没有。”萧山摇头,实话实说。
他从来没有带包的习惯,顶多裤兜里放个皮夹。
江扶月:“……”
“那个,我打扰一下,”之前和萧山在入口处单方面相谈甚欢的李校长突然出现,笑眯眯开口,“我这里有一个超市塑料袋,江同学你要吗?”
说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揉成一团的袋子,然后抖开,递过去。
江扶月道了谢,转手就把奖杯和证书扔进去。
那架势跟扔一把菜、一块猪肉没什么区别。
萧山嘴角狂抽。
李校长双目圆瞪。
江扶月却只有一个想法——
这袋子还挺大,挺能装。
她交给萧山,让他帮忙带回学校,然后拍拍手,走了。
李校长咽了咽口水,“江、江同学好像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萧山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塑料袋,语重心长:“别想,想多了容易幻灭。”
“……哈?”
萧山用另一只手拍拍他肩膀:“其实你不该把袋子拿出来的。”
李校长:“?”
“不对,”萧山摇头,又否定之前的说法,“幸好你拿出来了,不然她可能会让我就这么捧着回去,那还不如有塑料袋装着轻松。”
说完,他还重重点了点头:“嗯!没错!就是这样!”
通过自我肯定来进行自我麻醉,萧山这才自欺欺人地完成了自我安慰。
然后,愉快走人。
李校长看了眼他心平气和的背影,又瞅瞅他手里装着证书和奖杯的塑料袋:“?”
莫非真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明大从上到下,校长到学生,都是“怪咖”?
……
“你站住!”
江扶月刚走出大门,就被莫诗然冷声叫住。
她脚下一顿,转身,目光顺势落到她脚上:“不去看医生?有病得治,叫我可没用……”
“你明明看到了,为什么还要踩我?”她咬牙忍痛,在闺蜜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
江扶月笑了:“我为什么不踩?你都伸出来了,不就是让人踩的吗?”
“你——”
“还是说,我不踩,然后摔倒,让某些人称心如意?”
莫诗然浑身一僵,瞳孔骤缩:“你、你怎么知道……”
不可能!
在这之前,她们根本不认识,按理说江扶月不该对她有所防备的。
“同学,下次使阴招之前,麻烦先收一收你眼底的野心。也不要盯着目标对象一眨不眨地打量,因为——真的很蠢,很容易暴露。”
江扶月从在她旁边坐下开始,就能感受到若有似无的余光朝自己瞟来。
起初她也没多想,认为对方只是好奇罢了。
直到上台以后,余光变成了直视,莫诗然坐在台下明目张胆盯着她看,而且还带了一丝冰冷的狠意。
这就让她不得不重视了。
接着,就是台上那突如其来的伸脚……
呵,还以为有什么大招要放,最后也不过如此。
“我跟你有仇?”江扶月打量她,从头到脚,不放过一丝一毫,最后肯定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存在。
莫诗然咬牙,气愤中带着几分郁闷,这种感觉就像你把人当眼中钉肉中刺,别人却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就在江扶月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才终于开口——
“林兆东喜欢你。”
江扶月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林兆东就是黄毛,“这就是你伸脚绊我的原因?你喜欢他?”
莫诗然嘴角一紧。
“因为他不喜欢你,喜欢我,所以你就针对我——是这个逻辑吗?”
莫诗然一愣,好像是这样没错,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江扶月目光骤冷:“如果你今天伸脚去绊林兆东,我还佩服你敢爱敢恨,可你却把矛头对准同性。为什么?”
她被问住了。
江扶月直接替她回答:“因为你觉得在我和林兆东之间,我处于弱势地位,换句话说,就是更好欺负。你不敢对他怎样,却敢对我下手,是吗?”
她冷笑:“看来你不仅又蠢又坏,还欺软怕硬!”
莫诗然顿时面红耳赤:“我、我不怕林兆东!”
她试图维持最后的颜面,可吼出来的声音却明显外强中干。
江扶月不甚走心地“哦”了声,好像在说:行吧,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
不再停留,她拔腿就走。
莫诗然却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假模假式的“肯定”远比“否定”更让人难以接受。
她倔劲儿犯了,拖着伤脚追上去:“你站住——我真的不怕林兆东!他是洪水猛兽,还是妖魔鬼怪?我为什么怕他?而你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就随便评价一个人、一件事,这恐怕不妥吧?”
“你想证明什么?”江扶月突然开口。
“?”
“你追上来说这些话,是想证明什么?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坦然无惧,那不管我怎么评价你都应该无动于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急切地试图挽尊。”
“我……”
江扶月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同为女生,难道我们不是更应该理解彼此,更设身处地包容善待对方?你扪心自问,在这件事上,我和林兆东到底谁才是矛盾根源,别只会窝里横,对付不了男人,就欺负同性!”
说完,她大步走远。
这次莫诗然没再追上去,她怔在原地,目露茫然。
那句“同为女生,难道我们不是更应该理解彼此,更设身处地包容善待对方”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击中她灵魂。
闺蜜小悠也忍不住点头:“然然,其实吧,我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
“有句话不是说嘛,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林兆东喜欢她又不是她的错,你针对她好像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把林兆东绊一跤、打一顿呢!”
莫诗然看了闺蜜一眼,又望着江扶月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原本满含怨怒的目光在一点一点变得平和清澈。
……
莫诗然在闺蜜的陪同下先去医院看脚,医生说只是扭伤,开了药,叮嘱她好好休息。
出去的时候,司机已经等在医院门口,“小悠,今天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
“好,记得按时涂药!”
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换拖鞋,纪君如就紧张地迎上前:“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脚崴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啊,总粗心,这么大的日子还犯这种低级错误。快,让妈看看你的奖杯和证书!”
莫诗然也笑了,让司机拿过来。
纪君如摊开证书,上面每一个字都看得非常仔细,然后又接过奖杯,爱不释手,脸上笑容越来越大。
“瞧瞧这十佳学生的证书就是不一样,比普通证书大好多呢!奖杯也沉甸甸的,有份量!还是咱们家乖宝厉害,全帝都就二十一个学生拿奖!”
母女俩正说话,外面传来引擎声。
纪君如:“肯定是你爸回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西装革履的莫自刚从外面进来。
纪君如立马放下证书和奖杯上前接过丈夫的外套和公文包,转身放好之后,才笑说:“老公,咱们家然然拿奖了!”
“哦?拿了个什么奖?”男人径直走到客厅,在沙发坐下,一边泡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纪君如:“是十佳大学生!”
莫自刚有些惊讶,却并不是因为女儿拿奖,而是——
“全帝都只有二十一个名额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咱们家然然真是太优……”
“韩家新认回去的那位孙小姐好像也拿了这个奖,而且还是首序当选,你看……”莫自刚把手机递过去。
纪君如半信半疑地接过来,怎么会?
这个奖又不是大白菜,她自问帝都名媛圈里,还没有哪家千金比得过她女儿,不管外形,还是成绩。
可眼前的朋友圈,不仅晒出了一模一样的证书和奖杯,还有一张获奖名单,“江扶月”三个字赫然挂在首位,而“莫诗然”却排在倒数,显得那么平平无奇,泯然众人。
朋友圈是老爷子韩启山发的。
为此,他还不惜跑了一趟明大,找萧山拿回奖杯和证书。
到家之后一通摆拍,文案深思熟虑了足足半个钟头。
终于写下——
【帝都十佳大学生,首序当选,也……还行吧。】
成精的老凡尔赛了。
纪君如放下手机:“这是……上次韩家办生日宴那位?”
莫自刚点头:“嗯。”
她干巴巴笑说:“没想到这么优秀。”
莫诗然察觉到气氛不对,叫了声妈:“你跟爸在说什么?我听到韩家,是上次邀请我们参加生日宴的韩家吗?”
“嗯,当时你在准备出国比赛的事,就没让你去,我跟你爸去的。”
“这和十佳大学生有什么关系?”
“韩家那位小小姐就是这次十佳评选排在第一的那位。”
莫诗然瞪大眼,嗓音破开,带着几分尖利:“是、江扶月?!”
“怎么,你认识?”
莫诗然讷讷:“怎么会是她呢?网上不是说她家开餐馆吗?怎么会和韩家扯上关系?”
韩家在圈子里的地位比莫家高,双方有不少生意来往,表面上看是平等互惠的合作伙伴,可实际上莫家还是得靠韩家。
纪君如并未发现女儿的异常,只是忍不住感慨:“没想到韩家那位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还这么优秀。诶,然然?马上就吃饭了,你上楼做什么?”
莫诗然一边走一边摇头:“妈,你别管,我想静静……”
“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
入夜,莫诗然才从房间出来。
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恍惚,双目清明,状态极佳。
“妈,我饿了。”
“你啊,该吃饭的时候躲房间里不吃,现在知道饿了吧?活该!”话虽如此,但还是立马让厨房做了她最爱吃的菜。
这时,莫自刚突然开口:“然然,你过来。”
“爸?”莫诗然走过去,“怎么了?”
“你把下周一的时间空出来。”
下周一……
没几天了。
“为什么?有事吗?我那天学校还有课。”
莫自刚:“推了。”
纪君如刚好听到这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嗯,楼家发了邀请函,请我们去参加私人酒会,里面特地点名让然然也跟着去。”
“楼家?”纪君如倒抽一口凉气,“是楼氏集团的那个楼家?”
“不然你觉得帝都还有哪个楼家?”
女人眉心一蹙:“楼家那样的庞然大物,我们想攀都攀不上,一直以来不过是面子上的交情,对方怎么会特地发邀请函给我们?”
莫自刚摇头:“不清楚。”
“那还有其他人收到邀请函吗?”
“张家、李家、周家、吴家……也收到了。”
“都是跟咱们一个水平的二三流豪门,有些甚至连我们跟楼家的交情都不如也在受邀之列,比如吴家,这就奇怪了。”
“是啊,也不知道楼家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纪君如皱眉:“那我们还去吗?”
“为什么不去?人家既然发了邀请函,不去就是不给面子。虽然我们和楼家交情一般,但好歹和平相处,没有发生过矛盾,如果拒绝,恐怕会结仇。”
“楼家这样的顶级豪门应该不至于吧?”
纪君如点头:“这倒是……那然然,你把下周一的时间空出来。”
莫诗然没有多想,点头应好。
反正她也经常陪父母参加类似的宴会,早就轻车熟路。
……
同一时间,韩家。
“什么玩意儿?”韩恪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目露疑问。
韩慎:“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啧,直接说不就好了,还装什么神秘?”说着,韩恪接过来,随手一翻。
“……楼家?邀请函?”
韩慎:“嗯。今天中午收到的。”
韩恪:“如果我没记错,咱们跟楼家没啥交情吧?邀请函怎么发到你手上来了?也没具体说明什么就会,光让参加。”
楼明心还是楼氏总裁的时候,韩慎嫌她能力一般、派头不小,做事还拖泥带水,所以哪怕楼氏集团家大业大,他也没有主动谋求合作。
很多时候,做事也要看人。
人不对,事可能就办不成。
要说楼明心唯一可取的,可能就是这二十年来楼氏的发展规划,用一句“高瞻远瞩”来形容也不为过。
按理说,这样一个有远见、有眼光的人,真正做起事来不应该是那样。
可楼明心偏偏就那样!
曾经很多次韩慎都怀疑那个制定楼氏二十年发展规划的人和她是不是同一个。
不然就是双重人格?
总之,奇奇怪怪!
一年前,楼明心锒铛入狱,楼氏动荡数月。
董事会眼看稳不住局面,便请了楼明心的亲弟弟楼明深回来继任总裁。
这位可比楼明心有魄力得多,踩着董事会的肩膀上去,转过头就卸磨杀驴,拿董事会开刀立威。
这些事韩慎根本不需要打听,圈子里就传得沸沸扬扬。
之后,还真让他把董事会这帮老头子给整服帖了,雷霆手段,杀伐果决,比楼明心不知强了多少倍。
隐约有点楼氏前家主,那位帝都传奇的味道了。
虽然同父异母,但到底是姐弟,身体里留着一半相同的血。
韩恪:“咦?这里面还特地邀请月月也出席?什么情况?”
“据其他收到请帖的人说,也邀请了他们家女孩儿出席。”
“嘶……这个楼明深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