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的生日宴半点都不能马虎。
韩启山暗下决心。
要知道,这可是他宝贝外孙女第一次公开在圈子里露面,不搞得热热闹闹、花团锦簇,像话吗?
为此,他不惜亲自上阵,安排张罗。
每天看着他拄根拐杖见完酒店负责人,又见礼品公司经理,忙得脚不沾地,韩慎就忍不住头疼。
“你说爸他至于嘛?”
韩恪两手一摊,耸肩:“不至于,但他乐意。”
韩恒咂咂嘴:“其实,老爷子忙起来也不错,至少没时间管我。”
至于江扶月这个宴会主角,什么都不用管,安心当起了甩手掌柜。
老爷子:“乖囡,姥爷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江扶月说好。
过了两天,他又打电话来:“乖囡,你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
“紫色。鸢尾。”
……
转眼来到生日宴当天。
来的都是韩家世交与合作对象。
男人西装革履,携家带口。
女人妆发精致,裙摆摇曳。
是生日宴,也是名利场。
“老爷子,恭喜恭喜!两颗掌上明珠失而复得!”
韩启山和他握手,笑得褶皱乱飞:“多谢赏脸,里面请。”
韩慎作为长子也忙着招呼宾客,握手寒暄。
厉辰今天也来了,陪在父亲身边,穿得人模狗样。
厉家辉:“平时你怎么浑,我不管,但今天给我老实点!”
厉辰撇嘴,又是这种无聊的交际应酬,当他想来?
呵……
在家多学两页《投资分析》它不香吗?
是的,在周围同学不是好好学习,就是发展副业的大环境下,厉辰也没闲着。
他一直都对投资很感兴趣,偶尔也买点股票玩玩,赚多输少,但真的就只是玩玩而已,从来没有费心钻研。
但七校联训结束之后,看着大家学习的学习,创社的创社,好像他不做点什么就跟这个集体格格不入。
可他既不爱学习,也没什么才艺,想来想去好像股票买得还不错,就这样他开始系统学习投资,请家教,听网课,练实操。
随着学习不断深入,知识面持续拓宽,厉辰感觉自己好像推开了新世界大门。
每个带过他的老师都夸他有天赋,直觉准,警惕性高,是天生股市猎手。
厉辰得了肯定,愈发用功,学校的课程也没落下,竟然在闲散的大学时期,感受到了一丝高考前才有的紧张。
但这种充实感却令他无比满足。
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劲。”
厉董惊奇地发现,家里那个混世魔王已经很久没闯祸了。
打电话去学校,老师说他一切正常,可明明车库里的迈凯伦已经很久没开出去,家里的私人医生也没再因为他打架头破血流而上门。
奇了!
“你是不是又在憋什么损招?想搞票大的?”
厉辰:“?”这是亲爹?
反正厉董不是很相信,狗还改不了吃屎呢,厉辰怎么可能不惹事?
然而事实证明,他最近这一两个月还真乖得不行。
厉董:“?”幸福来得太突然。
那厢,梁竞洲也到了,脸上无聊透顶的表情跟厉辰如出一辙。
大人们寒暄交际,两个小的终于可以趁机开溜。
梁竞洲:“你也在啊?”
厉辰:“被我爸拖来的。”
梁竞洲立马握住他的手:“难兄难弟。”
厉辰:“……”
“我特么连这是什么宴会都不知道,就被拽过来了。话说,这什么宴会啊?”
厉辰扫视一圈,只见全场以紫色为主,绸缎飘带,红毯铺地,两旁以鸢尾花作点缀,看上去青春朝气,莫名少女心?
他也有点懵,不是商业酒会吗?
“这家姓什么来着?”
梁竞洲:“?”你问我?我特么还想问你呢!
“好啊,你们居然躲到这里来了,害我跟老程找了一大圈。”这时,顾淮予和程敛并肩走来。
得!这下齐活。
梁竞洲:“你们怎么也来了?”
顾淮予挑眉:“月姐生日宴就许你们来,不准我们来?什么道理……”
“月姐?!生日宴?”
“怎么?你不知道?”顾淮予嘴角抽搐,提醒他:“这里是韩家!”
是了,江扶月是韩家外孙女来着,当初厉辰调查过她的家庭背景。
梁竞洲轻咳一声:“……现在知道了。”
顾淮予:“反射弧真够长的。”
也是才知道的厉辰就聪明多了,悄咪咪不说话,以免被嘲。
“月姐人呢?”
程敛抬腕看表:“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应该不在这里。”
梁竞洲:“嘿嘿……说不定还在化妆,女生最麻烦了,哪像我们西装一穿就可以出门。”
顾淮予摩挲着下巴,脱口而出:“其实她不化妆也好看。”
“那肯定,”梁竞洲点头,“盛世美颜不是吹的。”
厉辰喃喃:“不化妆好看,化了妆更好看,再换上长裙……”
从男性审美角度,他觉得江扶月穿长裙一定会非常好看,尤其是贴身剪裁、抹胸设计、绸质面料的那种。
一行一步,都是婉转风情。
再配上那双潋滟生光的桃花眼,轻轻扫过,淡淡微睨,只要是个男的,恐怕都会招架不住。
“……老厉?!想什么呢?叫了你几声都不应。”顾淮予肘了他一下,“还笑得这么浪。”
厉辰猛然回神:“有、有吗?没有吧。”
“哟哟哟!还不承认!绝对有问题!”
“嘿嘿……你是不是想到月姐了?”梁竞洲一脸“我早已把你看透”的坏笑,“别不承认啊,大老爷们儿敢作敢当,想了就想了,月姐又漂亮又聪明,傻子才不想。”
“哦!你承认你想了!”厉辰反将一军。
梁竞洲居然大方点头:“对啊,我就想了,月姐现在可是咱们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老顾,老程,我就问你俩想没想过吧,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坦诚点OK?”
顾淮予眼神一闪。
程敛抬头望天。
这种时候选择沉默已经说明太多。
梁竞洲朝厉辰挤眉弄眼:看吧,就你虚伪,就你否认!
厉辰:“……”想揍人。
不过老顾和老程的态度……
他暗暗吃惊。
突然——
“诶,你们说,我追江扶月怎么样?”梁竞洲语出惊人。
顾淮予脸色一黑:“不怎么样。”
厉辰撇嘴:“就你?”
程敛直接摇头,缓缓吐出三个字:“想多了。”
梁竞洲气得狂翻白眼儿:“几个意思?啊?你们这是嫉妒!自己怂就算了,还唱衰别人——阴险!狡诈!狭隘!”
“等我追到月姐,让你们一个个都改口喊姐夫!”
厉辰:“江扶月眼睛挺好,脑子也没坏。”言下之意,怎么可能看上你?
顾淮予:“你不是孙子吗?还想当姐夫?”
程敛:“醒醒吧,梦做太多,容易流口水。”
梁竞洲:“……”操!
四个男生你一言,我一语,骂的骂,损的损,声音越来越大,其中还夹杂着几声清晰的“江扶月”如何如何。
少年们的好感与钦慕不加遮掩,放肆又乖张。
突然,说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视线所及之处,一道黑影动了!
就在距离不远的喷泉池边。
因为光线太暗,除了规律的哗哗水声之外,任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可偏偏就是那个地方,居然站着一个人!
没动的时候,背影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厉辰他们根本没注意。
“喂,你怎么偷——”听呢?
话还没说完,那道身影便径直离开,镇定的步伐没有一丝偷听被抓的慌乱,相反,他远去的背影似乎还透着一股……冷意?
“不是……这什么人哪?懂不懂规矩?”
“闷声不响,被发现了还挺拽。”
“那个……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四人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但愿他不认识我们。”
也不认识江扶月。
阿弥陀佛!
程敛:“宴会要开始了,进去吧。”
“嗯。”
四人离开。
……
进去里面,入目一片紫色的海洋。
不是廉价的贴纸,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挂饰,背景墙是一扇巨大的紫色屏风。
用银线绣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雏凤。
如果从另一边看,图案就变成一只花间扑蝶的幼虎。
正面激越,反面成趣。
凤之华贵,虎之凶猛。
“好俊的双面绣!价值不菲啊!”
“我记得十年前佳士得拍卖了一扇刺绣屏风,叫《凤虎稚趣》,创下了有史以来绣品拍卖价格最高纪录,至今仍还保持着,该不会就是这幅吧?”
“看来外界传言非虚,韩老爷子对这个外孙女果然疼爱至极。连天价拍品都当摆件一样,随便用来布置现场。”
“话说,韩家这位孙小姐到底什么来头?之前怎么从来没听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事情还要从二十年前,韩家小女儿说起……”
今天到场众人并没有像厉辰那样特地查过江扶月,所以百分之九十九都没把“江扶月”和“韩家小小姐”对上号。
他们只知道韩家有个从未在圈子里露过脸的沧海遗珠,而网上有个叫江扶月的天才少女。
虽然因为韩恒的缘故,江扶月的身份对熟知八卦的网友并不是秘密,但在场宾客又有几个会没日没夜抱着微博刷?
所以,当宴会开场,江扶月挽着老爷子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众人眼里的惊艳与惊讶才会那么明显。
只见女孩儿一袭露肩白裙,点缀蕾丝荷叶边,露出雪白的肩头和一对漂亮的锁骨。
裙摆采用羽毛元素,垂坠成形,但轻漾的羽毛又在行走间带出几分飘逸感。
略施淡妆,长发盘起,头上一顶耀眼的钻石小皇冠,微斜地别入发间。
肤色如雪,眸光潋滟。
她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必说,便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梁竞洲站在厅中,抬头望去,只一眼就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真的好漂亮……
一旁厉辰也看呆了,想起当初江扶月扣他后颈,死死将他往地上掼的场景。
一时间,女孩儿此刻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与当初对他大打出手野蛮冷酷的样子不断在脑海里切换。
身着长白裙,性格比火烈。
顾淮予同样双目失神。
程敛亦面露怔色。
四人尚且如此反应,其他人遭受的冲击可想而知。
那一刻,交谈声隐匿不见,吸气声却此起彼伏。
“这就是……韩家那位流落在外的明珠?”
“原以为外面长大的孩子难免会有几分粗鲁,不够大气,没想到眼前所见给了大伙儿当头一棒!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这沉静的气质,大方的笑容,哪里像普通人家教养出来的?不说其他,单看仪态就比在场绝大部分名媛千金强。”
“难怪老韩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要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外孙女,也恨不得捧在手心儿,搁在心尖儿。”
“听说韩家小女儿当年也是风姿绰约,相貌不俗,可惜啊……”
“这小丫头比她母亲当年还美咧!”
不仅是外表,还有那一身清淡如霜、凌寒似雪的气质。
让人既想亲近,却又不敢亲近。
隔着一段距离,她在这边岿然不动,任由那边焦虑急躁、求而不得。
“嘶……我怎么觉得越看越眼熟啊?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嗯嗯!确实眼熟!”
“我想起来了——这这这不是网上那个很厉害的学霸月姐吗?就前几天刚拿下三篇CNS,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热搜也一个接一个地爆。”
“啊!我家两个小孩儿还把她当考神一样供着呢,整天月姐长,女神短的。”
“居然是她!”
众人震惊了。
老韩家这是什么妖孽基因,生出来的孩子不仅漂亮得像仙女,还是个学术咖?
就在这时,江扶月和老爷子已经下完最后一级台阶。
韩启山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宣布:“这是我外孙女——江、扶、月!未来还请在场的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婶婶们多多照顾了。”
老爷子停顿一瞬,又接着道:“月月呢,被我惯坏了,任性得很,受不了半点委屈。往后若是得罪了各位,尽管告诉我,我来教训她;可如果有谁私自动手,就别怪我韩启山翻脸了哈!”
老爷子全程笑着说完,可谁也不会傻到把这番话当作玩笑。
韩恪抱臂:“咱爸还真是明目张胆的偏袒,怎么我小时候就没这待遇呢?”
韩慎:“我都没有呢,你还惦记什么?”
韩恒咂咂嘴:“这要命的隔代亲哟!在老爷子心里,恐怕咱们兄弟三个连家里的狗都比不上。”
此时被套在后花园的小莽:“汪汪——汪汪汪——”
……
韩启山说完,现场一时沉默。
众人自怔愣中回过神,纷纷笑着上前祝贺。
“老韩,你这小外孙女藏得够好啊,现在才介绍给大伙儿认识。恭喜恭喜,柳暗花明,未来可期!”
韩启山拱手:“承你吉言。”
“韩董,你这个外孙女可不得了,昨天我看新闻上到处都是她!”
“过奖了,小孩子不能夸的,怕骄傲!”
“我这可不算夸,实话实说而已。”
韩启山被围在中间,听着众人对江扶月的赞美和夸奖顿时眉开眼笑。
看似嘴上谦虚,其实内心得意。
韩慎三兄弟齐齐无语。
您老也一把年纪了,能别这么“狗”吗?
韩启山用行动证明:不能。他就是“狗”。怎么地?
“……”
由于老爷子太抢镜,导致江扶月这个本该作为焦点,万众瞩目的存在反倒被众人忽略了。
她趁此机会,果断开溜。
等到了外面,身后的推杯换盏和觥筹交错越来越远,她才轻舒口气。
天边月色皎洁,近处是光线昏暗的喷泉池。
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江扶月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