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按着俱酒原班人马的骑术,从绛邑到安邑,一日可达。
但此行多了端木仲敖,他的骑术一般,所以一行人马行进不快,缓辔而行。
再加上早晨出发天有大雾,一路上仲敖和俱酒二人又热烈地讨论经典,所以行程就慢了一些。
到傍晚时分,途经一个集镇,眼见天色已晚,一行人便找了家客栈歇下。
此处乡村客栈,条件相当一般。一进四院,前院及厅堂有粗食、浊酒供应,二至四进,为数十间客房。左侧是庖厨,右侧是马厩。
俱酒一行挑选了二进院的三间上房,俱酒下榻居中一间,左侧是聂政与怀木的房间,右侧是端木兄弟的房间。
端木伯御爱马如命,亲自来到马厩安顿马匹。店铺的伙计用了上好的饲料,又拎了一桶水供马饮用,眼见马儿吃饱喝足了,伯御才放心的离开马厩。
怀木则是警惕地将众人住的房间,前前后后看了个遍。细改到门闩、窗棂、梁上、床下都要仔细检查,这是他作为晋国公乘多年来保护主人的职业特性。
聂政更是蹿到了房顶和客栈附近的大树上,居高临下,以“上帝视角”对四周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勘察。若遇事先占领制高点,在任何时候都是黄金法则。
公子俱酒则和端木仲敖,像甩手掌柜一样,双双步入屋内,迫不及待地开展了辩论与探讨。直至半夜时分,二人仍谈兴正浓,毫无睡意。
“蓬!”
一声巨响突然从后院传来!
同处一室的聂政和怀木第一时间惊醒。聂政侧耳一听,低低地对怀木说道:“木兄速去守住公子的房门,某去高处一观!”
怀木应了一声,身形暴起。左手操起弩机,顺手一提,一支小弩箭已然上弦。侧身开门,左右一望,立即侧身闪出房门。
怀木快步跑向俱酒房间,迅速抢占了廊柱位置,一边隐藏身形,目光警惕地巡视庭院;一边低低唤了一声:“公子!小心。”
屋内谈兴正浓的二人刚才听到了巨响,尚不在意。此刻听闻怀木在门外低声示警,俱酒立即操起长剑,顺势吹灭了油灯,拉起端木仲敖,闪身躲入房间角落。
聂政从后窗翻出,在墙角处几下腾挪,借劲跃上屋顶,迅速向四处张望。他侧耳经仔细辨别,声音来自后院,隐隐约约尚有嘈杂之声。
聂政不敢掉以轻心,仍然紧紧伏在房顶。既不去后院探听情况,也不轻易离开公子的房顶,始终保持高度警戒。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旁边房门猛地打开,端木伯御嚷嚷着一个箭步穿将出来。
怀木向他作一手势,示意他噤声。
伯御左右一看并无危险,也立即快步跑向怀木:“公子如何?仲敖呢?”
怀木目不斜视,继续警觉地巡睃庭院,一边低低地说道:“在屋内,俱安!”
怀木又略微提高了一下声调:“政兄!”
屋顶的聂政会意,回应道:“房上安全!声音来自第四进院。”
怀木一把将伯御拉过来,让他占据屋门口廊柱的位置,一边轻声叩门:“公子,公子,此处暂无危险,后院有事发生。”
俱酒在屋内舒了口气,略一思索道:“木兄,且去一探究竟!”
怀木“诺”了一声,示意伯御守好房门,立即身形一闪,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后院之中,一辆轺车车厢被击得粉碎,刚才的巨响就是这里传来的。
有人点起了灯笼火把照亮,只见一个黑塔似的少年,正手使一对青铜鎚,激战十几个彪形大汉。
战国时期,鎚这种武器主要用于君主的仪仗,用于实战相对较少。
由于当时冶铁水平尚未得到长足发展,故少年的铜鎚,只是鎚头是青铜做的,并且做成了疙疙瘩瘩的突起状,类似于后世的狼牙棒,但却没有狼牙棒尖锐。
鎚柄则是硬木所做,将鎚头固定在木柄上,既减轻了战斗时的重量,也规避了青铜金属作柄较脆的问题。
一般使鎚的都是力大劲猛的壮士,这也是少年力战十余人而不落下风的原因。
只见围攻的十余人,多数持短剑,个别持长棍。但在青铜鎚这种力量型击打兵器面前,完全不是对手。
青铜剑碰到铁鎚,不是被磕飞,就是被砸断,毕竟青铜是相对较脆的。棍棒之类的虽然有长度,但在铜鎚的力道面前简直不值一提,一时间十余人也未能将少年搞定。
黑面少年一边将围攻之人逼退数步,一边大声呼叫:“恶贼!速还我严君!”
严君,是战国时期对父亲的尊称。
怀木听了顿时明白,少年是为了救自己的父亲而来。但仍不明就里,少年的父亲是谁?为何人所执?围攻少年之人又是谁?
就在怀木欲退身回去禀报公子时,忽然一间客房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团人影随着门板摔在当院,该人顾不得自己的伤痛,大声疾呼“虔儿救我!虔儿救我!”
话音未落,已被两位大汉像拎小鸡似的从地上拎起来,堵住了嘴巴,重新拖回屋内!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怀木借着闪烁的火把与摇曳的灯笼,看到了一张因惊恐万分而有点变形了的脸,赫然是公子的舅父——秦国公子连。
毕竟上次公子连前来拜访,就是怀木通报的。
眼见场中黑脸少年又被数十人齐齐逼到墙角,怀木心道 ,既然口称“严君”,这位肯定是公子连的儿子……不行!得救!
但碍于自己身单势薄,且还要尽快将情况回报公子,再者说了,就场中这些材料,估计黑脸少年还能够就会得了。
怀木立即在黑暗中举起弩机,“嗖嗖嗖”三箭,正中廓下举着火把和打着灯笼负责照明人的手腕,顿时场中的灯火熄了大半,庭院中立即黑了下来。
一人大叫一声:“不好,小心,还有帮手!”
怀木则趁机缩回身形,借着夜色掩护,飞快地奔向前院,回报公子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