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胡王连连点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可是军师,夫居庸,险关也,昔日本王十叩而不得入,岂能一攻而下?”
代涤道:“大王有所不知,居庸之险,在于外防。大王由北而南攻,固不易也;今天大王已有蓟都,由南而北攻,何其易也?!”
东胡王茅塞顿开:“善!来人啊,对蓟都大索三日,以壮我军威,充我军粮,三日之后,兵发居庸。”
所谓大索,表面意思是大肆搜捕,但其实就是放纵士兵烧杀抢掠,这是战争年代激励士气的惯用手段,尤其对劫掠成性的东胡人而言,更是不在话下。
代涤不想燕国百姓遭罪,就开始进一步游说:“大王果宜北归乎?”
东胡王反问道:“不然呢?”
代涤:“大王进攻北赵,所为何事?”
东胡王毫不隐瞒:“本王久欲以代为根基,养兵牧马,有朝一日,东取居庸,南下句注,牧马中原耳!”
代涤道:“如今,燕国国都既破,国君已逃,则燕国已亡,大王已有燕地,何须北返?燕地三千里,不可一日无主,大王何不继此江山,以为燕地之主?”
东胡王迷糊了:“呃,本王……可乎?”
代涤笑成了满脸桃花:“大王龙骧虎步,仪表堂堂。眉藏英气,目如朗星。胸怀锦绣,智略深沉。能洞察秋毫,决胜千里。可谈笑杀敌,从容不迫。且臣夜观天象,紫微南渐,烁烁有光,望之令人敬畏。大王何止可主燕地,实可更进一步,拥有中圭,成一代伟业,光照寰宇啊!”
东胡王听得似懂非懂,但知道这些都是大吉之辞,顿时心中乐开了花:“军师教我,当如何成就大事?”
代涤道:“大王居北之时,牧猎治国。入主中原,治理天下,与之略同,牧民而已。大王既欲牧民,则当爱民,不可多杀生,如此方可得万民拥戴。”
代涤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将东胡王装入套中,达到一箭三雕的目的。
一是使东胡人继续与燕国搏命,杀个两败俱伤;
二是以“燕国之主”的诱饵来拖住东胡王的后腿,静待汉王来一个“救燕攘夷”行动。
三是促使燕国普通百姓少遭些灾殃。如果东胡王打算奉行“打劫”思路,则必然要掀起一大波杀戮;若他迷恋燕国的繁华,则不得不有所收敛。
东胡王果然动了小心思。
本王这些年来一次又一次南下牧马,与赵国人、燕国人、朝鲜人、楼烦人打了一仗又一仗,图的是个什么?难道仅仅是抢劫更多的东西吗?
本王为什么不能开疆拓土,面南背北,统治更大的地盘,放牧更多的人口?
打劫这档子事就如同打猎,没个准儿,常常吃饱了上顿没下顿的,不长久啊!
咱们也学学中原君主,称王称霸,征粮纳赋,享受一把被百姓供养的生活,岂不快哉!
在伐涤的忽悠之下,东胡王放弃了血洗蓟城的想法,一边将燕国府库、粮仓全部占领;另一边也派人向各地传檄,命令就地投降,否则大军一到,鸡犬不留,用威慑手段拿下更多城池。
代涤尽力了!蓟城乃至整个燕国境内,避免了一场系统性的血腥屠杀,但小规模的烧杀淫掳仍然难以避免。
东胡人对居庸塞有着天然的敌意,居庸关几乎是所有北方游牧民族的死结。
居庸关位于蓟都的北边,早在战国时期,就名列“天下九塞”之一。同时居庸关所处的位置,则属“太行八陉”中的第八陉——军都陉。
既是天险“太行八陉”之一,又是雄关“天下九塞”之一,注定了居庸关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
军都陉绝谷垒石,崇墉峻壁,山岫层深,侧道偏狭,林鄣邃险,路才容轨……一条长约20公里的绝险峡谷,赫然条列于蓟城西北,分割开峡谷南北两种不同的文化与地理。
居庸关矗立于此,成为控扼这条至关重要的通道的锁钥。居庸关 天下有许多雄关,从来没有被敌人从正面攻破过。比如剑门关、山海关等。但却无一例外,被对手从背面攻破过。
居庸关也是这样!
东胡王挟一日攻下蓟城的余威,一鼓作气,从居庸关的背面杀了过去,天下雄关居庸,被背刺了!
这种来自内部的攻击,其造成的心理恐慌往往要大于战斗伤害,燕军的溃败比预想得还要快、还要惨、还要糜烂!
千百年来的攻守之势突然转换,东胡人从腹背打过来了,可以想象得到,身后的国家、君王、亲人、家乡已经完全沦落!
这种仗怎么打?!
没法打!
燕军被东胡兵像赶羊一般赶出了军都陉,一部分溃退到了上谷郡,一部分溃退到了代郡。
以前是燕军防范关外的胡人,现在胡人入了关,燕军出了关,燕军变成了关外人了!
尚自在代王城发呆的将军市被收到消息大惊失色,本来是来开疆拓土的,结果身后的大本营被人占了,如今国都破了,国君失踪,居庸也丢了,来前儿好好的,现在回不去了!
市被感觉自己闯了大祸,东胡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通过一条捷径杀入了燕国腹地,无论燕国的未来如何,自己头上的罪责一定免不了,杀头估计都是轻的!
市被作为燕国残存力量的最高长官,立即召集上谷郡守以及军中大小头目议事,商议救国之策。
经过了与东胡人的连场血战,市被之军死伤过半,还有两三万嗷嗷待哺的伤兵可战之兵不过六、七万。
上谷燕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居庸关被人从背后捅刀子,死伤惨重,可战之兵不足两万。
现在燕国残军成了关外势力,非常滑稽地要去攻打居庸关,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正当此时,门外有信使来报:“报!汉国使者求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