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着的獒犬伸出尖锐的牙齿,向着王错的背影猛扑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王错的一名亲卫死命地从左侧扑了上来,死死地抱住獒犬的身子,连人带狗摔了出去。
但这种大型烈犬的冲击性太强了,尽管没有咬住王错,但其长长的牙齿仍然划到了王错那翘起的大屁股,划出了一道血槽。
王错“嗷”的一声,蹿得如同兔子一般,连滚带爬地从庞府高大的台阶上滚了下去,重重地摔在街心的尘土之中。
半晌之后,王错方才缓缓从地上抬起一脸尘土的脸,伸手去自己的屁股上摸了一把,一大团殷红的鲜血沾满手掌。
“啊……呵呵呵……”王错放声大哭,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这么伤心地哭过。
魏宫。
魏侯?一脸淡然,对于庞涓的反应,他早在预料之中。庞涓这种嚣张惯了的人,哪里肯受得了这种委屈?
有所反应,非常正常。只要将其解除了武装,软禁起来,再嚣张也是个废人。
就这,也是寡人念旧,毕竟庞涓当年曾在浊泽之战中救过寡人的命。也罢,给个高位,从此后养尊处优,老死安邑吧!
王错捂着屁股,继续在下面哀哀地哭着:“君上,庞涓放狗,咬的哪里是臣之屁股,这明明是咬君上之脸呐!”
魏侯?刚含了一口水,闻言全部喷了出来,还不住地咳嗽。
白圭冷冷地道:“王司马,失言了!”
魏侯?好半天才止住咳嗽,他知道王错是忠实的爪牙,只不过不太会说话,于是摆摆手道:
“寡人已命太医好生诊治王司马,另有重赏,回府歇息吧,近日无事便不用上朝了。”
王错恨恨地道:“庞涓此贼野心勃勃,臣请君上早除此害,以消后患。”
魏侯当然不能杀了庞涓,一来不想背上斩杀名将的恶名,二来庞涓已经剪除羽翼,成了平阳之虎,无可担心了。
王错再进一言:“君上,请思当年吴起之祸!”
魏侯挥挥手:“寡人自有办法,王错,好生歇息去吧!”
王错无奈,只好扭着屁股下殿去了。
但王错却不死心,当年他为了治吴起之罪,可是亲自蹲守在吴起府门口,并第一时间发现了吴起出逃信息的。
王错暗下决心,一定要盯死庞涓。
庞涓啊庞涓,惹了老夫,你就是沾上了狗皮膏药!像你这样野心勃勃之人,肯定不会甘心老死府中,老夫就不信你不出纰漏!
王错立即动用自己所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密切监视庞府。待自己伤好之后,更会亲自蹲守,一定要从蛛丝马迹中找到庞涓的破绽,置之于死地!
解除了庞涓的武装,魏侯已无内顾之忧。他一边命令公叔痤紧急征调兵员、粮草东进,一边准备御驾亲征,东向大梁,起举国之兵,攻破邯郸,消灭赵国。
父亲魏武侯当年两围邯郸而不破,儿今日替父圆梦来了!
入夜,庞府。数条黑影如同狸猫一般,穿墙越脊,迂回而入。
庞涓当日放狗咬伤了王错及一班甲士之后,坦然居于府中,等待魏侯的进一步惩处。
这也是他的无奈之举,他急于想见魏侯一面,只好出此下策。如果魏侯震怒,亲自审问自己,那样方能当面向魏侯诉说冤情。
但,此事就像一风吹一般,自己被软禁府中,该吃吃、该喝喝,没有任何事发生,也没有任何人理会自己。
看来,魏侯是准备将自己困死在这宅第之中了!
庞涓志向颇大,渴望沙场建功,却不知因何得罪君主,想想今后就此青灯黄卷,了却残生,不免悲从中来,开始借酒浇愁。
酒后庞涓拔剑起舞,月下顾影自怜,更生英雄暮日之感,不免状态癫狂,嘶吼连连,吓得府中的侍者仆人躲得他远远的。
就在此时,一条身影飘然落地:“上将军!”
庞涓悚然一惊,莫不是魏侯派刺客来结果我的性命?
想到这里,他双手擎剑,摆好格斗架势:“竖子,庞某十年学剑,未尝败绩,尔放马过来!”
来人后退一步,躬身施礼:“上将军误会了,属下乃西河旧属,前来营救将军。”
庞涓顿时酒醒了一半,他收剑立身,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方才问道:“尔是何人?”
来人道:“属下曾是上郡某营卒长,属下曾随将军北击林胡,又沿河而下,再战浊泽。将军曾记否?”
庞涓道:“军中万万人,恕庞某眼拙。”
黑衣人道:“浊泽之战中,臣随将军偷袭敌营,中箭难行,是将军亲手将臣拖出重围,侥幸得生,将军不记得了吗?”
庞涓酒后,再加上心事繁杂,根本记不清有没有这回子事,他似是而非地“哦”了一声,然后追问道:“尔今何在?”
“属下伤好之后,归于王卒。目前负责安邑北门城防,从此无缘受教于将军。”
黑衣人又道:“近日安邑城中,街头巷尾,皆道将军之冤,属下不忍将军虎落平阳,为犬所欺,故欲救将军出此樊笼,远走高飞。”
庞涓颓丧地道:“天地之在,何处有庞某容身之处?”
黑衣人道:“将军休要丧气,远者有伍子胥奔吴,近者有吴起奔楚,只要出了安邑城,以将军之才,列国诸侯必降阶而迎,何愁功业不成?”
庞涓沉默良久,不发一语。
黑衣人道:“将军身在局中,不得自清。魏国贵族向来排斥布衣之臣,将军起于微末,必为公叔痤等人所嫉,将军三思呐!”
庞涓猛地抬起头:“君上尚是太子之时,曾与庞涓同室论兵,整夜不息,情同手足。庞某也曾战于浊泽,死命救驾,君上宁不思乎?”
黑衣人长叹一声道:“君疑臣,则臣必死!”
庞涓凛然一动,倒提着宝剑,在地上来回踱步。
良久,他停住身形,四下张望一番,一把拉住黑衣人道:“来,进屋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