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贾好学的心又活跃起来了:“国尉,赵有哪三害?”
孙膑道:“太戊午文臣领兵,不知军情,此害一也;赵五千孤军被围,急欲相救,轻车疾进,各部分离,首尾不顾,此害二也;卫入长城,赵军盛怒,盛怒之下,必不细察,其谋浅也,此害三也!有此三害加身,故赵军必败。”
龙贾继续请教:“如是,我军当如何击之?”
孙膑道:“赵军八万,我军五万,以寡击众,必让其威,必藏其锋。故我军避其两路之锋,而专攻一路之险,以五万击三万,必胜之。”
孙膑的意思,并不与敌军正面硬刚,而是集中三路优势兵力,击敌一路。如果能全歼一路赵军,如同断人一指,痛及全身,必然大伤元气,大损士气。
孙膑走到舆图之前,指着赵军的行军路线道:
“敌若进攻朝歌,必过二水。先过洹水,再过淇水。兵多船少,一过洹水,敌军三路必然拉开距离,形成可攻之隙。”
孙何无师自通:“故我军放过敌军两路,专攻其后一路,必可断其一指,伤其筋骨。”
孙膑笑而不答,孙何这个小本家,刚才送上对“绢”、“涓”拆字的神助攻,现在更展现出对兵法的超高悟性。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魏错上前补充:“国尉,属下以为,敌军过洹水之后,尚不可击;待敌之两部渡过淇水,剩下一部未渡之时,突然发兵击之。则敌军隔水兴叹而不能救,我可以众暴寡,坦然歼之。”
龙贾道:“二位妙计,如同织锦数丈,尚缺鲜花点缀;如同烈火之初起,尚差一油之烹。”
魏错与孙何笑着指向龙贾:“龙兄,别卖关子了!”
龙贾道:“吾若在淇水上游,筑一长堤,积水成渊,等赵军并渡之时,倾泻而下,试问太戊午如何应对?”
孙膑闻言抚掌大笑:“三位贤弟,用兵之道颇得其法、更上层楼,可喜可贺啊!”
龙贾、孙何、魏错三人齐齐拱手:“全赖国尉平日多多提点。”
“事不宜迟,就按适才之议,用兵去吧!”
“诺!”三将拱手施礼,大步而去。
正如孙膑所预料的那样,太戊午由于是文臣领兵,非常谨慎小心,三部人马之间相距不过十余里。
在平阔地带,举目可望;纵有丘陵小隔,亦是声息相闻。
这样一来,太戊午就放心了,众兵聚焦在一起,平推直进,根本不怕对手耍什么阴谋诡计。
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当渡过洹水之时,三路人马渐渐拉开了距离。
左军发挥了先锋的作用;中军是太戊午亲自指挥,当然不能把主帅放在后面;同时还得留一支军队作为后卫。
于是左、中两军先后渡过洹水,左军迅速行动,直插淇水岸边抢占渡口,争夺渡船。
太戊午等右军渡过洹水之后,两军又并行向前,始终保持大部队的集团行军。
一路之上,一些小股部队不断对赵军进行骚扰,不过都是卫军一些游骑散勇,不成气候。
太戊午心念坚定,目标直指朝歌城,对这些小虾小鱼根本没放在眼中。严令乱箭射退,继续保持行军队形。
兵到淇水,左军已经击退了淇水渡口守军,但只夺得了一小部分船只,整个渡河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三路大军云集在淇水渡口,吵吵嚷嚷,渐渐乱了队形。
船只渡过数千军士,迅速抢占了淇水对岸的滩头阵地,为后方渡河提供了安全保证。
同时,远远地已经可以望见朝歌城的影子,搭救同袍,近在眼前。再加上一路之上,未遇到像样的抵抗,赵军认为胜利触手可及,无不兴奋。
这时天色已晚,赵军通过对上下游试探,找到了水浅之处,于是向太戊午建议,由一部分人涉水而过,加快行军速度
太戊午知道夜战是兵家大忌,也想尽快渡过淇水,于是同意了下属的请求,命令从上游水浅处涉水而过。
赵军呼啦啦一片全部下了淇水,感觉有的地方真的水很浅,最深处也不过淹到胸部,这没什么嘛!
能不浅吗?上游那堵着呢!
斥候将赵军的动向迅速回报,龙贾一见时机已到,大声下令:“破堤!放水!淹死赵狗!”
天地间突然响起一声闷雷,低分贝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赵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就在犹豫之间,突然看到映着夕阳,有一个亮点,闪着金黄的光芒,沿淇水河道跳跃着奔过来,好像一枚小橘子在那里滚动一样。
再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如同万千猛兽一起大合唱。地面都开始震动,一股罡风扑面而来,将赵军士兵吹得睁不开眼。
当他们揉了揉被吹痛的双眼,再次睁开时,汹涌的河水如万马奔腾般倾泻而下,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水墙,排山倒海般向赵军压了过来。
“水攻……唔……咕噜噜噜……”
率先示警的人还没把话喊完,已经被上涨的淇水一个浪头扑到了水底。
其余赵军恍然大悟,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向岸边,试图逃跑。一时间无数赵军,像开锅了一般,将淇水扑腾得水花四溅。
在夕阳照射之下,淇水之上水雾金黄,升腾缭绕,水雾之下,是龙吟虎啸般的淇水怒涛。
一个浪头直接将数十名赵军扑倒在水中,紧接着,小山般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连绵不绝地向着赵军砸了下来。
太戊午虽然坐着船,但也正当河心,尚未靠岸。船被突如其来的大水打得船身剧烈摇晃不止,舵手根本无法控制船只,被呼啸着的河水冲向下游,好远好远。
如此一来,赵军彻底推动了指挥,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盲目之中。
水势越来越猛,赵军整个队伍,被冲跑了三分之一,渡河三分之一,尚未渡河的还有三分之一。
“杀赵狗!”
喊杀声四下响起,龙贾、孙何、魏错率领新练就的“梁武卒”,呈扇形向尚未渡过淇水的赵军杀了过来。
夕阳越来越低,色彩越来越浓,将淇河北岸染成了一片血红色,鲜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