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酒惭愧地道:“母亲,采采因越国国内不稳,不敢稍离片刻。秀儿还小,离不开母亲,故此儿臣不曾将彼母亲二人带回成都。”
秦嬴夫人怅然若失:“阿酒,采采一介女流,还有替汝操持国事,我儿可不要亏待了人家。”
俱酒连声称诺,感觉老妈真是个天下好婆婆,每次都向着儿媳。向曙那会儿,老妈可是亲自向自己逼婚的;到采采这儿,也是对自己再三叮咛,一点也不偏向。
更觉得责任重大,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统一天下,让一家人齐齐整整、其乐融融。
家天下,家天下,有家才有天下嘛!
秦嬴夫人又道:“江牟大夫已经见过老妇,禀明了汉楚联姻之事,老妇看那楚国公主,生辰八字,与我儿颇为相合,当是一桩美满姻缘,我儿不可迟疑,早日完婚。”
俱酒皱着眉头道:“母亲,君主婚事,国家大事也。江牟此贼,先行后闻,殊为大胆,儿对其绝不宽恕,必欲严惩之。”
秦嬴夫人把脸一沉:“阿酒,江大夫把前因后果也尽诉于老妇,并请罪再三。老妇以为,江大夫此举乃为汉国大业,为我汉家开枝散叶、子孙瓜瓞,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俱酒道:“此贼牙尖嘴厉,铜口钢牙,母亲耳根子软,定是中了此贼圈套。无论如何,无令擅动,此风不可长。”
秦嬴夫人道:“国中大事,老妇不愿干涉。不过,王上经常不在老妇身边,老妇时感无聊。江牟能言善辩,常给老妇讲讲笑话,说说故事,老妇已认江牟为义子了。”
俱酒顿时石化,江牟这小子太特么厉害了,就朕不在这么一小段时间,就把自己也混成“公子”了?要是朕在外边待得久了,你小子还不得篡位登基啊!
秦嬴夫人看着俱酒一脸懵逼的小表情,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阿酒,治国理政,不得亏待有功之臣啊!”
辞别了母亲出来,俱酒又回到自己的宫中。向曙亲自伺候他一番梳洗,夫妻二人来不及温存,俱酒便起身前往议事大殿,处理科举结果。
别元邦、端木仲敖、儿良,六部的尚书侍郎等重要官员大礼参拜汉王。俱酒稍一寒暄,并没有向往常一样挨个询问各部事务,而是命端木仲敖先将科举结果呈上来一观。
端木仲敖简单汇报了一下汉国首次科举的情况:自招贤令发出之后,汉国在成都浣花溪畔,建起天府学宫,吸引了天下有识之士前来投奔,俨然成为汉国最高学府。
学府按照俱酒的安排,分为文、理、武三科,重实用之学,轻虚妄之语,形成了“务实、笃行、不空谈”的天府学风。
在此基础上,由别元邦、端木仲敖、儿良“三驾马车”亲自命题,采取糊卷方式,进行了汉国首次科举考试。
经过六部主官、三驾马车综合研判,基本确定了推荐的人选。因为此刻俱酒已经在返回成都的路上,故众人没有拆封,将推荐人才留与俱酒钦点。
俱酒先看文科试卷,打开推荐的试卷,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将俱酒给惊呆了:“天地四方曰宇,往来古今曰宙……”
这,就是“宇宙”这个词儿在中国古代漫长历史中的第一次亮相。
这位考生把“宇”解释为空间概念,把“宙”解释为时间概念,战国“宇宙”的概念,与后世的“时空”概念简直是严丝合缝,点水不漏。
俱酒再接下来看了他的文章,一些新鲜的观念和认知,不断涌入俱酒的眼帘和脑海之中。
文中写道:“天子忘民则灭,诸侯忘民则亡”。“民如水,君如鱼”。这与荀子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完全一个的意思,而且早于荀子出现,这种重民思想在战国时代难能可贵,与俱酒后世的认知可谓是志同道合。
“从道必吉,反道必凶”。此观念认为万事万物必须顺应自然规律,必须遵循天道的规律,而不能去打破、去逆转这一规律。这就很有唯物主义的意味了,与俱酒接受的后世教育相当吻合。
“凡治之道,莫如因智,智之道,莫如因贤”。这是主张任用贤能治国,与墨家的“尚贤”理念不谋而合,异曲同工。
嗯嗯,可用,可用啊!
“生积成岳,则楩楠豫章生焉,生积成川,则吞舟之鱼生焉;夫学之积也,亦有所生焉。”
俱酒觉得这句话很耳熟,经过这些年的战国文化熏陶,这些古文都能轻松阅读。
“生积成岳”,不就是积土成山嘛!“楩楠豫章”,都是指高大的木材。这句话就是,积土成山,自然就有高大的木材成长。
“生积成川,则吞舟之鱼生焉”这句更好理解:积水成渊,能吞下小船的大鱼就产生了。
“夫学之积也,亦有所生焉。”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一定要有积累,才有改变。
这位考生接下来又论述了这一观念在治理国家中的作用,万物的变革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须得先有积累,然后推陈出新必须得有基础。
其实这是在强调“变”的思想,说明考生不是一个泥古不化的人,而是追求变革,敢于开拓的人。
俱酒又翻看了一些其他的文章,总体而言,在文科里面,都不如这篇这般思想深刻、见解独到。
于是他拿出错金精钢匕首,轻轻地划开糊名,考生名字处,工工整整地写着两个大字:尸佼。
俱酒像开盲盒中了大奖一般高兴,尸佼也是战国时期着名的诸子,人称尸子。
历史上的尸佼,跟随卫鞅一起入秦,协助卫鞅进行了重大的改革。如果说卫鞅是秦国改革的总设计师,那么尸佼就是具体的操盘手,其重要性不言而寓。
俱酒当即下令,传尸佼进殿面君。
尸佼布衣芒鞋,黑色深衣,一身朴素的装扮,进殿之后大礼参见:“臣尸佼见过我王。”
俱酒笑着道:“先生大作,朕已拜读,朕愿先生常在左右,以治国之策教我。”
尸佼再拜道:“臣本晋人,王上复兴霸业,臣愿尽绵薄之力,以死效王。”
俱酒惊讶地道:“哦?不知先生所居何处?”
尸佼道:“臣曲沃人氏,王上幼时,臣曾有缘见过一面。彼时,臣就觉得王上面相奇峻,必有大兴。”
俱酒来了兴趣,绛与曲沃可是晋国当年最后的两城啊,尸佼竟然是曲沃人氏,最神奇地是还见过自己。
“尸子,何时曾见过朕?”
尸佼道:“某年某月,曲沃秋祀,臣于庆典之上识得王上真容。次日晨,臣与王上遇于曲沃晨雾之中,王上孤身一人,跑出城去,不知何往。”
俱酒抚掌大笑,他对聂政道:“当日晨间,朕出城跑步,正好救下了令姊聂荌。”
聂政也是频频点头,没想到世界如此奇妙。
俱酒道:“朕与尸子,有此奇缘,尸子何来迟也?”
尸佼道:“前者卫鞅数有书信来催,臣因家中老母尚在,不得远游。今,老母已归神班,臣了无牵挂,遂来相投。”
俱酒满面含笑道:“真孝子也!”言毕,提起御笔,饱蘸朱砂,在尸佼的卷子上写下“钦定第一”四个大字。
汉国第一位状元,就此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