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邑大夫田节打心眼里瞧不起越军,他在莒邑可是同强大的楚军掰过手腕的,就越国这些断发文身的野蛮人,确实入不了老子的法眼。
对于夜间值守而言,天色将亮未亮之时,是最困乏、也警惕性最松的时段,在这一个时间动手,是田节在以往战斗中有过先例的,也是他精心选择的,是故田节对先登得手信心十足。
就在齐军如同潮水般地向着琅玡西门冲刺之时,聂政还在西门处燃起了火光,发出呐喊打杀的动静,营造出一副“守军发觉、双方混战”的假象。
这更增加了田节的信任程度,如果太一帆风顺了,反而不真实。
田节感觉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亲自催动战马,指挥着万余齐军向着琅玡西门发起强冲锋。
就在齐军冲过吊桥的时候,原本紧闭的琅玡西门也吱扭扭地打开了,开门之人扯着嗓子拼命大喊:“快快快……”
齐军像打了鸡血一般,举着刀枪,百米冲刺般地杀向琅玡瓮城。
当首批齐军冲过瓮城,快步冲向西城门时,却发现西城门紧闭,突然之间,城墙之上冒出无数守军的脑袋,密集的箭矢与滚石檑木雨点般地疯狂砸将下来。
但是城外的齐军在田节的指挥下,还在拼命地向城内挤,城门处被挤得水泄不通。
聂政一看差不多了,立即下令,收起吊桥、落下千斤闸。
“砰!”
巨型的千斤闸失去了羁绊之力,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冷酷无情地砸将下来,将正挤在城门洞中的齐军猛地拍成了肉饼。
重压之下,血肉横飞,将千斤闸两侧的齐军士兵喷成了血人。更有甚者,腿脚被千斤闸活活压断,扯着嗓子鬼哭狼嚎。
已经冲到护城河边的田节大惊失色:“不好,中了越人的奸计了!”
城头鼓声大作,杀声四起。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两千余齐军冲入瓮城之内,此刻,俨然成为了活靶子。
带队杀入城中的齐军校尉,一边用盾牌护住头顶,一边大声招呼有生力量一齐聚集,众人用手中盾牌相互掩护,竟然在越军的饱和式打击之下,集成数个盾阵。
此时此刻,千斤闸落下,敌方居高临下,唯一的出路,就是攻上城头,抢占制高点,配合城外的莒邑大夫,再次血战西城,攻陷此门。
否则,唯有一死。
城外的田节大惊之余,在缺乏重型攻城器械的情况下,不惜一切代价,发疯似的对琅玡西门展开了进攻。
但是,突袭战打成了强攻战,先天准备不足,后天应对失策,战术方式的突然转向,实乃兵家大忌。
莒邑的边军,经常和楚国人发生摩擦,基本的作战素养还是有的。他们慢慢地将数个小型盾阵,组合为两个大的盾阵,开始顽强地向着马道、城门发起攻击。
他们深知,占据城门、占据制高点对生存的重要性。
聂政望着齐军的表现,暗自点头,齐国军队的战斗力还是有的。若不是这次指挥官贪功冒进,在正面战场上和这些死士硬刚,绝对不可小觑。
在城头之上山呼海啸般“降者不杀”的呼喊声中,齐军中不少人崩溃了,其实齐、楚、越相交的边境之地,都是十里八乡,口音相近,习俗相同,甚至有些还沾亲带故,玩什么命呢?!
越来越多的齐军选择扔掉武器,沿着内城城墙抱头跪倒。但仍有一个盾牌阵,一点点地向着马道上移动,一寸寸地向着城头进攻。
战争是残酷的,没有一丁点的感情可以考量。聂政冷酷地下令:“猛火油柜!上!”
盾牌圆阵内的齐军听到一声呼啸之声,紧接着一股灼热的气流压入阵内,一瞬间盾牌之下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呼吸都有点扯不上气来了。
紧接着,无数朵火苗从四面八方挤入盾阵之内,人与人之间的每一个细小的缝隙都被血红色的火苗所占据。
一瞬间,整个盾阵变成了一个大火球。齐军士兵不顾一切地扔掉盾牌、扔掉刀剑,拼命地打滚、奔跑、呼号,一股焦臭之气冲天而去,令人作呕。
但猛火油作用下的燃烧力是惊人的,根本没有人能够逃过这一场飞来横火,所有着火的齐军,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之后,渐渐僵硬下来,变成了一丛一丛燃烧的火堆。
马道之上,燃烧着一个较大的火堆,那是齐军盾阵中的核心层,五名齐军始终保持着举盾、持刀的战斗姿势,一动不动地被烧成了一组火红的雕塑。
即使是胜者一方的汉越联军,面对此等景象,也无不动容,肃然起敬。
田节怀着一颗立争功之心扑向琅玡城,结果被兜头泼了一瓢冰水,整个人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他像一头受伤的猛兽一般嘶吼着、咆哮着、嗥叫着,指挥齐军硬性攻城,既想要救回陷入城中的两千同袍,更想要通过攻城扳回一局,为自己的失策找补一些面子回来。
但面对越国经营了一百多年的北都,在缺乏大型攻城武器的情况下,只能是徒增伤亡,又填上了一千多具尸体。
手下校尉拼命劝阻:“大夫,撤兵吧,待主将大军一到,再行攻城不迟啊!”
田节恨声不已,但面对这种惨烈的局面,也不得不收手,他恨恨地下令:
“撤兵十里,派出三路斥侯,迅速回莒邑搬兵。打下琅玡,大索三日,鸡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