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酒一路由成都出发,途经江都,直趋鱼复,准备经三峡经楚抵越,北上琅琊,再出海北上,亲自走一遭朝鲜。
一路之上,俱酒观看汉国各地的农桑、生产、教育、手工业、冶炼、水利、民生等情况,深入体察民情。
首先是粮食生产铁定丰收,由于水利的发展和占城稻的出现,一年两熟试验成功,粮食长势喜人;棉花试种成功,下一步将扩大种植面积,发展纺织业等。
随着采掘业与冶炼技术的不断成熟,为了扩大生产,各地纷纷冒出各种小煤矿和小高炉,使煤炭与铁产量不断攀升。
墨匠堂专攻武器的生产和打制,农业工具的打造全部下放到了各村社,培养出一批高超的铁匠。
随着识字率的提升,端木仲敖主编的《大汉画报》逐渐提高文字版面的数量,进一步节约版面,提高信息量,成为举国上下的精神食粮和意识形态风向标,进一步统一了人心,增进了团结。
男尊女卑鄙的观念在先秦时期尚未大行其道,归根结底是生产力不发达,男女都需要共同劳动。汉国提倡男女平等,也是为了进一步增加劳力,提高产量。
俱酒一路行来,见到了女子不输须眉,可耕可织,宜内宜外,能掐会算,形势可喜。下一步甚至可以探索女子担任中下级官吏,组建健壮女子“娘子军”等事宜。
最令俱酒惊喜的是,墨家在基层治理中,本着“兼爱”的原则,依托原有的“一火会”架构,出现了乡村互助互保的新模式。
村民本着自愿的原则,在丰收季节出粮一斗,交于公中,谁家出现贫病断粮或死伤大事,或者年老无儿,孤苦无依,则从公中取出一定的粮食予以补助。
俱酒听闻万分惊喜,这妥妥的养老保险制度的雏形啊!下一步等国家粮食储备到达一定量级之后,可以考虑给予适当补助,使这一民众自发的制度生根发芽,并将其培养成为汉国制度优越性的代表。
巴蜀大地,煮盐业发展兴盛,盐业始终坚持官营的原则,目前已经成为新政权主要的财政支柱之一。
特别令人惊喜的是,战国人民甚至发明了利用天然气煮盐的方式。
百姓在开采盐井的同时,井下还会冒出气体,遇到明火后就会燃烧,称为“火井”。他们利用细长的竹竿,打通关节,做成管道,抽取天然气,以井火煮井水,煮盐的效率成倍提高。
汉画像砖中的使用天然气煮盐场景
这种竹筒抽取天然气的功能还使用在煤矿中,作为井下通风和有毒气体排放之用。
《天工开物》中使用竹筒抽取有毒气体
这些新鲜事物,都是古人智慧的结晶,令穿越者感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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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熊良夫,听闻汉侯俱酒欲亲自前来郢都,当面会盟,十分重视,立即召集昭奚恤、子布、昭亭等大臣一起议事。
战国时期,两国君主会盟是十分重要的外交事宜,有着繁杂的礼仪和程序。
首先是确认主盟人,“盟主”这词儿就是打这儿来的。盟主有先歃、先献和执牛耳等优先事项。
俱酒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过境,会盟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是而从一开始就尊楚王为“盟主”,自己甘居于次。
其次是会盟地点的选择。战国时诸侯之间尔虞我诈,互不信任,会盟往往是选择在第三国,或者边境之地举行。
而此次俱酒主动提出到郢都拜会楚王,并与之会盟,这就给予了楚国、楚王以至高的荣誉,楚王熊良夫当然十分受用。
再次就是会盟的主要内容,汉国此次抛出的议题,除了增加盐巴、茶叶、蜀锦、汉酒、香水、肥皂等汉国特产的贸易数量外,还提出一个“南方联盟”的方案。
汉侯俱酒在这个方案中,提出由西到东,汉、楚、越三国联合,以广袤的国土、丰厚的物产、众多的兵员、统一的战线,形成“连横”之势,一齐发动“北伐”的壮举。
俱酒的这个提议,就是早期的“连横”版本,更是最早的“北伐”动议,其吸引力是非常深远的。
因为就战国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任何一国可以凭一己之力独霸天下,走联合之路,就是一条非常可行的捷径。
但这个提议太过于超前和先进了,楚国君臣是又惊又疑,莫衷一是,形不成统一意见。只好将这个议题暂时后延,待汉侯访越之后,看看越国的态度再作决定。
然后就是汉国的两万兵力问题。有大臣提出汉国兵力太多,这么多人深入楚国腹地,非常容易起变。尤其是这位汉侯上次就在郢都城外搞过一次“劫持”楚王的危险游戏。
楚王熊良夫对此是心有余悸,但汉国使者对此进行了有力回驳,因为战国时期每一次诸侯会盟,带的军队都不少,主打一个互不信任。
在边境小城都有数万军队对峙,方能举行会盟。汉国一国之君,亲自莅临楚国都城,人马岂能带少了?
此时楚国已任命昭奚恤为令尹,昭奚恤一代名臣,对于战国形势看得非常清楚。
他劝谏楚王道:“大王,楚自立国以来,多图中原,频与晋斗。晋既三分,复与三家斗,互有胜负。中原不克者,三家之阻也。”
楚王熊良夫听了不住点头,这是事实,如果没有晋国,以及其继承者魏、赵、韩的阻挠,楚国的中原梦早就实现了。
昭奚恤:“汉侯晋公之后,三家之死敌也,为长远计,楚国诚宜结盟汉侯,以抗三家。”
子布与昭亭两人听了,都是眉头一皱。
这两位本来都是从龙之臣,在熊良夫上位过程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但因为在吴起事件中表现不佳,楚王熊良夫最后选择了更为持重的昭奚恤担任令尹,令这两人非常郁闷。
在上次因为吴起离楚事件中,子布与昭亭层层布防,仍被俱酒轻松破解。既绑架了楚王,又营救了楚王,最后达成了皆大欢喜的“舟中之盟”,令这两位楚国重臣非常不爽。
此次俱酒敢于亲身犯险,再入郢都,子布和昭亭对视一眼,都心生报复之意。
子布道:“大王,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巴蜀,楚欲得之久矣;汉侯,天下枭雄也,必为楚之劲敌。今其既入郢都,焉能不取?”
昭亭也道:“汉侯重兵入楚,其意险恶,不得不防,臣请在沿途设伏,剪其羽翼,断其爪牙,再令其献地归降,王上可不战而下巴蜀。”
楚王熊良夫陷入深思,汉侯这种人物,在战国大争之世,必为劲敌,此无疑也。
但以会盟之名,杀一国诸侯,这在注重礼仪的战国之世,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楚王是有统一天下的野心,但也不想当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