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十七的河内之战,攻占大邑三座,堡寨十二,所途必然劫掠府库,开仓放粮,邀买人心。
尤其是对交通十字路口——野王城的打击,成功震动了韩、魏两国高层的注意,特别是引起了韩国上下的高度警惕。
在韩国的战略版图中,上党是跳台,河内是跳板,而中原是战略目标。
韩国能够在中原跳多远,河内这块跳板的作用至关重要。
如果失去了河内,那么韩国从上党跳下来,将无处落脚,更遑论经略中原了。
易十七火烧韩国两大粮仓,看似损失惨重,但却是在中原大地上折腾,充其量也就是延缓了韩国伐郑进度而已。
但河内之战,虽然从激烈程度上不如韩郑之战,从战略上考量却堪称神来之笔,成功触动了韩国的战略神经。
韩侯屯蒙心往下沉,心中狐疑不定。
从各方面综合回来的信息,有三个国家疑似参与了这场针对韩国的敌后之战。
首先,疑似出现了楚军部队。在战斗中,不止一次听到了荆楚方言,那种佶屈聱牙的鸟语,绝对不会听错。
其次,疑似魏国插手了河内之乱。魏国对河内垂涎已久,数次想要通过双方换地、重金赎买等方式,取得轵关、野王等枢纽城池的控制权,好将国都安邑与重镇大梁联结起来,打破东西两大版块的飞地模式。
但韩国坚决不答应,如果魏国控制了河内诸城,魏国倒是将东西飞地连成一整块了,但韩国南北之间却断绝了联系,形成了飞地结构。
天下谁对河内最眼馋?魏国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第三,在战场上发现了汉国制式兵器,包括但不限于精铁制作的弩机配件、三棱箭镞、环首刀等。还包括一种神秘的武器,能够连人带马斩为两段,特别骇人听闻。
汉国兵器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
韩郑之间斗了数十年,韩侯屯蒙隐隐觉得,这一次,郑国得到了高人指点,也得到了诸侯的秘密帮助。
这,是伐郑失败的主要原因,也是韩侯派出相国许异亲自前往总督战局的原因。
鉴于河内对于韩国的重要性,许异与韩弱经过一番商讨,将主要兵力全部北渡,并在大河之上建立了巡逻队,决心封死河内,将战斗在河内解决。
当易十七的船队刚刚半渡之时,就遇上了许异亲自督导的大河巡逻船队。
易十七此时身上携有两枚完整的虎符,一枚是在战斗之初,解决掉一支不足百人的小队后俘获的;另一枚就是市丘虎符。
韩军巡逻船体型庞大,而易十七船队,全都是征集的民间的渔船,硬碰硬是不行的,市丘虎符也不能再用了,易十七就准备用另一块虎符蒙混过关。
韩军站于大船之上,居高临下,剑拔弩张,高声命令小船靠岸,接受检查。
易十七一边命令船队继续航行,一边高举虎符回道:“奉军令,运输军械辎重。”
韩军并不放心,强硬命令小船沿河心岛停驻,接受检查,并警示性地射来一箭,洞穿了船上的桅杆。
易十七见不好蒙混过关,只好下令船只靠岸,见机行事。
许异此时在坐镇船上,亲自巡逻,他对这一支从北岸南渡的船队高度怀疑,因为现阶段韩军都在北渡。
易十七向斗孟雄低语几句,斗孟雄面有难色:“十七哥,何必如此,咱们直接开干吧!”
易十七沉声道:“依计而行,不得莽撞。”
韩军巡逻船一队十艘,且体型庞大,船上军士近千人,许异高坐指挥船,一部雪白的胡须在河风吹拂下,四下翻飞。
作为韩文侯临终前的顾命大臣,许异奉命对韩侯屯蒙扶上马、再送一程。
但韩屯蒙对许异并不信任,二人在文侯时期就龃龉不断。但是对文侯临终前的安排,韩屯蒙也不好立即进行调整,是故许异正处在一个新旧交替的过渡时代,各项工作都不好干。
韩军准备登船检查,许异却心存警惕,他下令道:“暂缓登船,命船队主将前来回话。”
韩军放下绳梯,命令易十七登船回话,而其余韩军则手持弩箭,死死地瞄准船队。
易十七赤手空拳,故作蹒跚地顺着绳梯向上攀爬,途中还假装失足一次,整个身体悬在空中,口中恐惧地乱喊,身体不住地扑腾,好半天才收住身形。
巡逻船上的韩军见,不住耻笑,面对这样一个怂包蛋主将,巡逻船上的韩军都放松了警惕。
易十七登上巡逻船,一眼就认出了许异身份特殊,虽不知道他身居何职,但绝对是一军之主,遂暗自做好了准备。
易十七上前向许异见礼:“属下奉命前往扈邑运输军辎,有虎符为证。”
韩军接过虎符,献给许异,许异只扫了一眼,就发现问题所在。
这只虎符所能调动的军队,不过百人,而易十七的船队规模,则远远超过此数。
许异厉声下令道:“拿下!”
易十七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当两名军卒上前准备将其按倒时,电光石火之间一个鹞子翻身,“腾”的一声纵起数尺之高,顺势将其中一人手中的长剑给夺了下来。
等他落下之时,已经稳稳地落在许异身后,左胳膊一扣,右手剑一划,许异雪白的胡须立即断了一茬,如同柳絮一般飘得满船都是。
“相国!”众军皆是惊呼,却又投鼠忌器,不知所措。
易十七心中雪亮,哦嗬!这个老家伙原来就是韩国的相国许异,逮到大鱼了哈!
易十七低声命令道:“命人退开!”
许异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他虽然在韩国朝堂位高权重,但委实没有亲临过杀伐前线,对战争的残酷性和复杂性绝对地估计不足。
韩军剑戟齐出,张弓拱箭,齐齐瞄准易十七:“逆贼,快快放开相国。”
易十七将嘴巴贴近许异的耳朵,一字一顿地道:“命人退下!”
许异假装镇定:“竖子,敢动老夫一根汗毛……啊啊……退下退下退下!”
易十七根本没工夫和他废话,就在许异的大话还没有说完之际,直接在他的耳朵上拉了一剑,半块耳垂径直掉了下来,鲜血顺着剑尖流淌,将许异雪白的胡须染得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