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熊罴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慌过。
满熊罴这个人能打恶仗,熟悉军事,看问题挺准,还时不时冒出点小计谋。
但他有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缺少独立指挥大兵团的作战经验。
之前巴军兵分三路时,他服从中军将岩岳睿的指挥;郑重到了军中之中,他接受郑重的领导。
如今郑重已经一了百了,行钧重担全部压在了满熊罴身上,他却突然间惊慌了起来,特别是在连战连败的特殊情况下,这种恐慌尤其明显。
满熊罴颤抖着手将郑重死不瞑目的双眼给闭上,手掌就这样静静地放在郑重的脸上,久久不曾拿开,以掩饰自己手臂不住的颤抖以及内心无尽的慌张。
“撤离河岸!”
面对船队没完没了、如蝗似雨的箭矢,面对郑重惨不忍睹的尸体,满熊罴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官道有埋伏,水岸有阻击,接下来,巴军该往哪里走呢?
满熊罴稳定心神之后,立即召集中级军官议事,经过一番商讨,大家决定还是重新回到官道。
这一次,不再派小股部队前突,以防被敌人吃掉,而是大部队集团行军,列阵前行,齐整整通过黄花坪。
毕竟以黄花坪那种平坦的地势,完全无法埋伏下可以袭击四万巴军的部队,要打,就是决战!
殊不知,经过黄花坪两次设伏,俱酒已经完成了阻击阵地的构建,淳于浩的水师已经封锁了嘉陵水,章蟜、儿良率领的六万主力,也正全力向南追击而来。
对巴军残师的口袋阵地,终于完成了合围。
巴军拿出十二分的警惕,几乎是一步一挪地来到了黄花坪。
两次遇袭的巴军尸体,仍然赤裸着、横七竖八地遍布原野,像一幅恐怖的画面,震撼着每名巴军的脆弱的小心脏。
满熊罴已经顾不得许多,他警惕地望着四周,命令军卒们先是朝着空旷的田野猛放了一波箭,进行火力侦察。
之后又派出五千人的庞大阵容,手持长戈,像翻地一般,对着水渠、沟汊、灌木丛、草垛等进行拉网式的搜查。
这一次,黄花坪这个小小的地方,没有再次出现异常,然后巴军喊着威武的口号,整齐划一的团队踏过黄花坪。
满熊罴长吁了一口气,大声命令道:“全军,急行军!”
巴军撒开脚丫子一路南奔,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远远的地平线上,一条长长的黑线闪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赫然是长长的一列军阵,如同一堵铁壁一般横亘在巴军前行的路途之上。
满熊罴的坐骑突然一声惊嘶,来了一个急刹车,差点将满熊罴给摔下马去。
与此同时,一直跑在队伍前边的骑兵队伍里,所有的马儿都齐齐止步不前,不安地仰天长嘶,来回地原地转圈。
满熊罴拼命地勒住马缰,费了好大力气,才使马儿安静下来。
归去的路,注定不是坦途。既然不能平安通过,那就只好打过去!
满熊罴双目圆睁,高声下令道:“全军备战!”
“诺!”巴军齐刷刷地应答一声,立即开始披甲、操弓、列阵,做好了血战一场的准备。
横亘在前的,赫然是纵目王俱酒率领的大军,最前排的赫然是象兵战阵。
俱酒收编了普栗洞象兵之后,对象兵的装备进行了装备升级。给全体大象制作了专门的皮甲,防御能力大大增加。
对极易受到攻击的象鼻也裹上了一层特制的纸甲,既照顾到了大象的穿戴体验,又起到了较好的防御效果。
对象鞍进行了加固和改良,使驱象人的防护更好,能够居高临下地猎杀贴近象兵的敌人。
左侧别元邦的“邦军”。连胜两阵的细标意气风发的站在前排,后面分别是各洞的特色军种,草鞋兵、藤甲兵、獠丁兵等等。
细标的草鞋军这次出尽风头,令其他各洞都心痒难耐,口角流涎,急于在此次战事中立一回功,抢一批战利品。
右侧聂政的“潇军”。相巨人、飞鸟夭、二傻等猛将悍卒立于前排,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端木伯御自领“御字营”骑兵,远远地立于侧翼。此时的骑兵已经有所扩大,但由于俱酒对“骑兵三宝”还没有放出来,所以骑兵的规模不大,主要起一个袭扰的作用。
俱酒头戴金面具,身披金甲胄,手持金权杖,依然以纵目王的形象示人。
俱酒先派人阵前喊话劝降,大意指巴军前行无路,后退无门,纵目王有好生之德,愿意饶恕尔等弥天大罪,降者不杀!
处于高度警惕之中满熊罴哪里肯听,一通箭矢,将喊话信使给射退了下去。
俱酒摇了摇头,没有哪一种势力愿意轻易退出历史舞台,尤其像满熊罴这样的巴国高层将领。
所有的谈判都是打出来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投降,不让他长点记性,吃点苦头,就不会使之镇服,即使投降也是动机不纯,换不来心悦诚服的归附。
好,那就先打一仗!
俱酒金杖一挥,驯象人立即吹起弯弯的牛角号,高大的战象,披着形制统一的甲胄,长鸣一声,缓缓移动脚步。
手持强弩的射手,紧紧跟在战象身后。像极了后世跟在坦克后面的步兵人。
在战象的掩护之下,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向前方发射弩箭,远程打击敌人。
“邦军”和“潇军”空出两三丈的身位,于两翼徐徐掩杀,呈扇形向前推进。
满熊罴长剑在手,直指前方:“弟兄们,冲过此阵,便是江州,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牛角号一长两短,连吹三声,象兵闻令而动,立即加快了步伐,先是一路小跑,继而开始放肆奔腾。
象鸣嘹亮,如同吹响高昂的战斗号角;脚步深沉,如同雷鸣般的足音在空气中回荡,震撼到人的心里。
每头象兵如同移动的小山,数十头象兵齐刷刷奔赴而来,像是一堵移动的城墙,巨大的身躯上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