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良基于“南重北轻”的防守策略,在南边月牙尖处的营地驻守九十名“良字营”健卒,配备了八百野人兵;
在沿岸部署了三十“良字营”健卒,配备三百野人兵,因为江上来船进攻的话,能提前发现,提前预警;
而在北边部署了六十名“良字营”健卒,配备四百野人兵。明显北营的兵力要少于南营。
剩余的二十名“良字营”士卒率领余下的部分野人兵,则分别把守两处悬崖了望点和两处入山通道。
氐人原有营地,以木栅栏为营垒。经过二千多野人以血还血式的报复之后,栅栏都被打成火柴棍了,仇恨由人及物、殃及栅栏。
“良字营”接管营地后,迅速组织人手,利用天然的石块,建起内外两圈石墙,外低内高,以为防护。
这些石墙关键时刻起了重要作用,当不明来路的敌军突袭北营之时,初次编入战斗序列的四百野人,出于求生的本能,全部往这些矮墙下面钻,以躲避箭雨。
这本是无心之举,但却避免了一场灾难。因为这种新兵组成的营垒,最大的对手不是敌人,而是“炸营”。
炸营,又称“惊营”、“营啸”。它特指部队在宿营状态下,由于受到突然袭击,或者出于任何风吹草动,而发生的全营官兵盲目奔逃、甚至互相攻击的反常现象。
特别容易在新兵营、俘兵营中发生,特别容易在夜间发生!
炸营的严重后果是士兵四散逃窜,军队抵抗功能完全失灵,甚至互相践踏,自相残杀。
而炸营给对手造成极好的进攻便利,衔尾追杀一直是诸军非常喜欢的作战方式,感觉像在狩猎一样快乐。
四百野人没有掉头就跑,而是畏缩在石墙之下,这就给营中的“良字营”将士组织反击提供了有利条件。
没乱跑,就好!
跑了,就不妙!
野人的伏低,正好露出了射击窗口,训练有素的“良字营”左手操盾,右手单手持弩,迅速发射出第一波箭雨,将冲在最前列的数排敌人像割韭菜一般齐齐放倒。
前几排敌人的突然摔倒,将冲劲正猛的敌军绊倒了不少,进攻的势头一时受阻。
待敌军绕过倒地的同伴,继续冲锋时,第二波箭雨如约而至,再次将攻势遏制住。
“良字营”借此机会分头占据石墙的有利地点,同时大声吼叫这些野人:
“操戈!持盾!防御!!!”
看到“良字营”将士的冷静反应,这些野人的胆气也略略提升,立即手忙脚乱地开始寻找武器,迅速沿着石墙构成了防御之势。
甚至捡起满地的石块,向外乱扔,竟然也给敌人造成不小的进攻困扰。
北营发生状况,山崖哨所立即示警。身处南营的儿良暗叫不好,立即组织南营五百野人兵、沿岸三十名“良字营”士兵以及三百野人兵,迅速北援。
但他没敢动南端兵营中“良字营”的兵力,他始终认为南端是氐人进攻的重点,必须留下中坚力量,在此坚守。
儿良的亲自增援,未到现场,先振臂高呼:“杀氐狗!杀氐狗!”
八百野人边跑边吼:“杀氐狗!杀氐狗!”
这个状况就对了,打仗必须有气氛,有士气,气氛烘托到位了,士气自然就涨起来了。
刹那间,那晚痛杀氐人的兽性与野蛮又回归了,全军激愤,攻势如虹。
儿良身先士卒,亲自带领数十操盾手,绕过北端营垒的防守,直接向敌人展开了一波反冲锋。
火光掩映之下,儿良脚尖在一块巨石上一点,整个身形纵起丈余高,像一尊天神一般直直地向着敌军阵中砸去。
盾牌落处,正砸中一名敌军的脑袋,将对方开瓢的同时,也将木质盾牌砸得粉碎。
儿良扔掉盾牌,长戈一挥,顿时扫倒一片。
后面的八百野人兵见儿良如此雄壮,顿时信心倍增,血往上涌,怒吼一声,齐齐杀将上去。
营垒中的四百余人也齐齐呐喊一声,奋力冲出营垒。一时间,“良字营”的好手集结了九十名,野人兵集结了一千二百名,沿着江边不宽的道路,嘶吼着奋力掩杀上去。
夜色之中,敌军如潮水般后退,看不清有多少兵力。
儿良追出一里多地,见敌方只是后退,并不迎战,遂举手制止队伍冲击,并开始逐步后撤,毕竟保护黄金矿场才是核心中的核心。
“轰隆隆……”河谷中间传来了巨大的回响,甚至掩盖了嘉陵江滔滔的流水声,地面也感觉到了震颤。
“不好,马队!”
儿良心念一转,大惊失色。在这高山深谷中,竟然能够出现马队,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因为沿江的道路就是那么窄窄的一条,并排都过不去十个人。如果此时大规模的马队、快速沿江进行集团式冲锋,那么对于步兵将是碾压式的。
一边是陡峭的崖壁,高不可攀;一边中汹涌的江水,深不可测。
如果掉头撤退,肯定是跑不过马队的,那样的话就又掉入“衔尾追杀”的陷阱,结局是灾难性的。
儿良所部似乎陷入了进退维谷,两难之地。
几个呼吸之间儿良痛下决心,当前这种形势,只能硬刚,不能后退,否则满盘皆输!
当下儿良手臂高举,大声下令道:“锐镵!”
“锐镵[chán ]”不是什么新鲜东西,就是防范骑兵的拒马。不过“锐镵”是《墨子》中的说法。
老墨子天天讲“非攻”,但在自己的作品中,将拒马的长短、行距、埋深都做了详细的规定,尽管以“墨守”掩饰,但称之为“墨家兵法”,一点也不为过。
在汉水军校的授课中,关于“墨守”的教授,是由索卢参来讲授的,所以仍沿用了“锐镵”的说法。
训练有素的“良字营”健卒,凡是手中持有戟、殳、矛等长兵器的,自动冲到前排,身体自然下蹲,斜四十五度将手中兵器插入地上,将长而锐的尖头对准马队轰隆的方向。
后面持有长兵器的野人兵也有样学样,一排挨着一排,一列紧跟一列,矛尖、戟尖密密麻麻,转眼间在逼仄的江边道路上,排成了十数排,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长满长刺的毛毛虫趴在地上。
为什么不用戟、矛捆绑形成拒马?时间来不及了,只好活人顶上,这就是残酷的战场。
第一波骑兵能不能顶得住,就全看这批“拒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