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贺家大姑娘和贺家二姑娘找了一辆牛车,一刻都不敢耽搁地往回走。
“大姐,我就说了,不要相信那人的话,你偏不听,你瞧瞧,今个闹到了谭家,还差点要了命。”
贺家大姑娘的双手因为被大黑蜈蚣咬过,所以现在红肿得厉害。
她一边忍着痛,一边不耐烦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方才在谭家的时候你就只知道躲在一旁,要不是我的话,估计跟谭家人说句话都难。”
贺家二姑娘低下头,不悦道:“大姐,明明就是你的错,你就知道怪别人。”
“哎哟我的手啊,痛死了,我也懒得跟你说了。”贺家大姑娘歪着头靠着牛车,极力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躺了下来。
没过多久,她们二人来到了平阳县。
平阳县此时大街小巷还亮着灯,尤其是南街,那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贺家这两位姑娘路过集市,连忙坐起来看热闹。
待过了一会儿,贺家二姑娘突然发现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她抬头仔细看去,连忙拽着身旁的大姐说道;“大姐,你快看,那个人!”
贺家大姑娘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的确有个熟悉的身影,但是仔细一想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贺家二姑娘十分激动说道:“大姐,这个人就是那个说自己是谭六斤, 说以后会娶我们的人。”
贺家大姑娘一惊,连忙再次朝那男子看去,这回再看,发现果然就是那人,她连忙拉住跟前的牛,说道:“好啊,没想到让我们在这里碰到了他!”
她话落,直接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大步冲到那男子跟前。
那男子正和自己的好友在酒肆里喝酒,被这突然冲来的女子吓了一跳,“你是谁?!”
贺家大姑娘指着他就是一通骂,“你可真不是人,挑拨我们两姐妹也就算了,居然还说自己叫谭六斤,亏我们还特地跑了一趟谭家!”
男子这时也认出了她来,恢复冷静,说道:“原来是这件事,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你居然当真了,这也怪不得我。”
贺家大姑娘见着他态度如此冷漠,心里更加生气了,上前一把拉着他的手臂,可怜兮兮道:“你说过将来会来娶我们的,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男子一脸嫌恶地将她推开,冷声道:“娶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什么模样!一个粗坯的农妇,居然还想着要我娶你,做梦吧你!”
贺家大姑娘听到他如此无情的话,那心就跟被大黑蜈蚣咬似的,痛得刺骨。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指着他骂道:“你这个陈世美,你这个骗子!没良心的,挨千刀!”
男子脸色微沉,朝着身旁的小厮说道:“去,把这个疯女人给我赶走!”
小厮们行礼应道:“是,大人。”
贺家大姑娘气得浑身发抖,还想着要继续骂下去,但是还没开口,就被小厮们拽着赶了出去。
她又拿出自己哭喊的本事,大声喊道:“臭不要脸的流氓,我要去官府告你!”
这些小厮可不像是谭大妈他们一样好说话,见着她如此闹腾,直接拿起手边的木棍,朝着她一顿好打!
贺家大姑娘被打得一阵痛呼。
男子在一旁笑嘻嘻地举杯跟自己的好友说道:“罗兄,别管她,我们继续喝酒,等吃饱喝足,我就去把那小娘们给接回去。”
他的好友小声说:“黄大人,那位可是丞相家的女儿,哪能这样说话。”
男子不屑道:“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女人,等日后我把她娶进门了,再好好收拾她!”
酒肆里这个嚣张跋扈的男子正是卓如筠的表哥,姓黄,数月前在京中谋了一些官职,因为卓如筠的事一直都很记恨谭六斤,但是又不敢直接跟谭家人作对,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他冒充谭六斤到处沾花惹草,试图毁了他名声,好让京城的女子都不敢嫁他。
不过这位黄公子运气不好,这才没几天,就被卓如筠发现了。
现在卓如筠偷偷来了封平村,他心里头担心,便也跟过来了。
黄大人吃饱喝足之后,在平阳县的客栈里睡下,打算第二天一早再去封平村。
翌日,小七月早早起床,拉着卓如筠来前院吃早饭。
卓如筠已经许久没有来封平村了,所以十分兴奋,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怎么睡,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她和小七月草草吃过早饭之后,便动身去了县里。
谭六斤和谭三元原本想要一同跟去,但是一出门,便发现小七月她们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小七月和卓如筠坐在马车里,拉开帘子朝后看去,“三哥和六哥,应该追不上来了。”
卓如筠坐在一旁,也拉开帘子朝后看,捂着嘴笑道:“你三哥盯得你看真紧,你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小七月弯着眉眼坐回来,笑了笑,说道:“三哥也是近来比较闲,平日里,他都在京城。”
卓如筠回道:“现在太子殿下登基,朝中太平,端王殿下可算是闲下来了。”
小七月趴在车窗旁,枕在手臂上,看着窗外路过的花草树木,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现在她虽然和谭三元还没成婚,但是二人同进同出,像幼时一样朝夕相处,简单平凡,却又十分满足。
要是这样的生活能一直到他们成婚,再一直到他们老死,那就够了。
卓如筠看着她的笑容,靠在她身侧说道:“要是我能跟你一样,有个这样的如意郎君,那就好了。”
小七月听后,眸光一亮,坐直身看向她笑道:“卓妹妹可有心仪之人?”
卓如筠早些年和谭六斤有些缘分,但是毕竟二人当时年纪小,然后又分开了这么长时日,有所变动也是常事。
卓如筠脸颊微微泛红,说道:“有是有,不过就是不知道他的心意。”
小七月大概猜到她说的人是谁,笑道:“问一问不就知道了,说不定他心里也有你。”
卓如筠摇摇头,“罢了,还是不问了,反正现在还早,以后再说。”
小七月侧头看向她笑着,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很快马车便到了县里。
卓如筠今日出来的时候特地换了一身较为朴素的衣裳,一眼看去少了平时丞相家小姐的冷漠,多了一些亲和。
她这次和小七月偷偷来县上,就是为了找黄大人。
昨天晚上卓如筠实在是睡不着,就偷偷找到了小七月,跟她说了此事,然后相约着一大早来平阳县。
小七月拉开马车帘子一边朝外看着,一边朝卓如筠问道:“卓妹妹,你真的确定那位黄大人来了平阳县?”
卓如筠点了点头,“没错,我朝陆州府赶的时候,就见着他们的人在我身后,我想着反正都跟到这里来了,不如先到老谭家来。”
陆州府的知府姓顾,平阳县的县令姓穆,都是谭家认识的人,在这里对付那个姓黄的,可比在京城要简单得多。
小七月笑道:“那好,我就看看是哪位敢冒充我六哥。”
她们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卓如筠朝前方的车夫问道:“怎么回事?马车怎么停下来了?”
车夫回头说道:“小姐,前面有辆车挡住路了。”
卓如筠推开马车,朝外看去,只见马车上走下来一位小厮。
小厮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朝着卓如筠和车夫喊道:“快让开,我家大人要过去。”
车夫是卓如筠从丞相府里带来的,脾气也不小,厉色说道:“明明是我们先走的这条道,要让路也该是你们让。”
小厮听着车夫反驳,挽着袖子大步走来道:“你们还真是胆子不小啊,竟敢跟我们大人过不去!小心我们大人要你们好看!”
卓如筠仔细看了这位小厮,发现他有些眼熟。
小七月探出头问道:“卓妹妹,怎么了?”
卓如筠小声回道:“这小厮瞧着有些眼熟。”
小七月抬头朝那马车仔细看去,半响后,扬着唇角说道:“这马车里估计就是你说的那位表哥,黄大人。”
卓如筠一愣,脸上满是疑惑,“我表哥?”
小七月轻点头道:“平阳县向来能称呼为大人的人,只有穆文扬,但是穆文扬手下的人向来都不会这么嚣张,再加上你瞧着小厮眼熟,说不定就是那位黄大人。”
她的话音刚落,黄大人果然从马车里走了下来,一脸不耐烦了,“谁,是谁在前面挡路?”
卓如筠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抬头朝马车外看去,果然真是他。
“七月,你真猜对了,当真是我表哥。”她看着马车前的黄大人一脸嫌恶。
小七月朝这位黄大人看去,果真是长得肥头大耳,那大肚子简直像是有了七八个月身孕。
“大人,你不能不讲道理,这条道是我们先上的,要让路也是你们让。”车夫十分有骨气,见着黄大人一点都不害怕,朝他大声说道。
黄大人听他这般说,气愤不已,抬起手就要朝车夫扇去。
卓如筠见着了,连忙从马车里出来,大声呵斥道:“住手!”
黄大人见着是卓如筠吓了一跳,“表,表妹,怎么是你?”
卓如筠朝着自己马车一指说道:“这马车是我卓家的马车,这车夫是我卓家的车夫,你这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难不成是不把我们卓家人放在眼里!”
卓丞相现在是朝中重臣,黄大人不过是刚刚入仕的新官,怎么可能敢得罪卓家。
他连忙弯着腰,上前赔礼道歉道:“表妹,方才是我错了,我不该横行霸道,你不是要过去吗?那好,我现在就让道。”
卓如筠冷着脸,说道:“算了,你这一拦路,我也不想再坐马车了。”
小七月跟着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她的身边。
卓如筠转身朝身后的车夫说道:“老六,你先把马车停在镇子口,待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再回去。”
车夫听着卓如筠的吩咐,也没有再和黄大人争论下去,拉着马车转身掉头离开。
待车夫走之后,黄大人上前献殷勤道:“表妹,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还真是有缘。”
卓如筠冷冷瞥了他一眼说道:“有缘?你不是一路跟着我到陆州来的吗?怎么还能是叫有缘呢?”
黄大人见着被她发现了,又笑眯眯说道:“表妹,我这不是见你一个人到陆州府来不安全吗?所以特地跟在你后面保护你。”
卓如筠冷笑道:“我堂堂丞相府的小姐,好像还不需要你的保护。”
她说罢,挽着小七月的手说道:“七月,我们走。”
黄大人连忙上前拦下她们说道:“来到来了,不如跟我们去酒楼一同用餐吧。”
卓如筠这次和小七月来县里,本就是为了来找他的麻烦,所以没有当即就拒接,冷声道:“表哥的意思是想请我们去喝酒吃酒?”
黄大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说道:“是啊, 表妹,我们好歹还是亲戚一场,你总不能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
卓如筠佯装犹豫着,后说道:“那好,不过你知道的,我只吃最好酒楼里的酒菜。”
黄大人虽然家世不差,但是因为家里兄弟多,所以月银没有一般公子哥那般多,再加上现在每个月俸禄也不多,在用银子上面十分节俭。
这次刚来平阳县,他都是一路吃喝朋友的,所以没怎么花银子。
见着卓如筠这般说,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表妹身娇体贵,自然是要吃最好的。”
说罢,朝着身后一名小厮唤道:“走,带我们去平阳县最好的酒楼,剩下的人给我把马车停到附近。”
“是,大人。”小厮们应后,各自动了起来。
平阳县最好的酒楼在以前的白府附近。
小七月十分熟悉,不过这个小厮有些人生地不熟,带着他们绕了好几圈。
小七月特地不去打破,害得肥头大耳的黄大人走得气喘吁吁,最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小厮连忙给他拍背,“老爷,你好些了没有?”
黄大人顺着胸口,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我没事,现在天热,你们快带小姐们进去。”
小厮听罢,放开黄大人,转身先将卓如筠和小七月带进了酒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