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天气转凉下来,林间小路两侧的草木结上一层白霜。
天边刚刚泛出一丝鱼肚白。
李止戈口中吞吐白气,提着两个铁木桶在小路上飞快奔跑,他脚步稳健,盛满清水的铁木桶沉重,可是却没有一滴水洒溅出来。
一路回到县城,进入后院,将两桶水装入水缸。
李止戈再次起身,朝着城外钱塘江跑去,他要在今天中午之前将水缸装满。
铁木制作的桶,没装水就有二十斤,若是装满水,至少五十斤往上。一只手提一只桶,李止戈在城外钱塘江跟神拳门之间来回奔跑。
随着天边大白,城内城外的人群多了起来。
人们看到这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青年也不觉得奇怪,因为这个青年每天都会早早起来提水,足足提了一个月。
中午,李止戈提起木桶将水缸装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明亮的眼神中露出了一抹笑意。
距离他拜入神拳门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刚入门时,他每天都在蹲马。
他足足蹲了一个月的马,师父就叫他去站桩,李止戈没问为什么。
足足站了一个月的桩,师父就拿出两个沉重的木桶,叫他去河边挑水,每天都要把水缸装满。
李止戈照做,还是没有问为什么。
从神拳门到城外钱塘江,距离不短,刚开始的时候,李止戈两个时辰才能提回来两桶水,直到深夜才能装满水缸。
第二天起床,原本装满的水缸又空了,李止戈继续前往城外钱塘江提水。
日复一日,提了一个月的水,李止戈只感觉他的双腿异常有力,奔跑起来像一阵风。两条臂膀也如铁打的一般紧实,双手能提起百斤重的东西。
提了整整一个月的水,他已经能在中午吃饭前将水缸装满了。
刚放下水桶,身后就传来师姐过英昭温柔的声音,“师弟,去洗把脸过来吃饭了。”
膳房摆了一张大圆桌子。
桌上摆放的多是肉食,也有一些蔬果。
师父过千山坐在正中央,身旁围绕了过英雄、陈方桥、周千剑、王铁胆等七八个师兄。
李止戈走进膳房,挨着师姐过英昭坐下。
五师兄王铁胆双眼发绿,轻声嘀咕道,“师弟,每天都要等你回来才能开饭,我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食不言,寝不语!”
师父过千山板着严肃的马脸呵斥了一句,王铁胆缩了缩脖子,乖乖闭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看了一眼李止戈,过千山才拿起筷子。
看师父动筷了,一众徒弟才敢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开始进食。
不一会儿功夫,众人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过英昭将自己碗中的鸡腿夹到李止戈碗中,笑道,“师弟,你每天提水,消耗大,多吃点。”
李止戈心里涌起一阵暖流,朝过英昭笑道,“谢谢师姐。”
旁边,王铁胆、陈方桥、周千剑几个师兄又开始起哄。
过千山扫一眼众徒,严肃的马脸上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咳咳!”
“止戈,等会儿吃完饭来祖师堂见我。”
过千山咳嗽一声,站起身来离开膳房。
等到过千山离开,膳房里的气氛立马欢快起来。
李止戈细嚼慢咽吃完最后一个鸡腿,没有跟几个师兄打闹,眼神炙热走向祖师堂。
如果没有猜错,师父今天应该会教授自己拳法了。
“跪下!”
刚走进祖师堂,耳边便传来了师父严厉的声音。
李止戈在师祖灵位前跪下后才抬头看向师父。
过千山的脸色一如既往的严肃,他看着李止戈,平静问道,“止戈,自你入门,已经有三个月了。师父让你蹲了一个月的马,站了一个月的桩,又让你提了一个月的水,没有教授你拳法,你可有怨言?”
李止戈摇了摇头,沉声答道,“师父也是为弟子好,弟子如何会有怨言?”
过千山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不动声色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李止戈看向过千山,眼里满是感激,认真答道,“师父让弟子蹲马站桩,是为了让弟子打稳下盘。师父让弟子提水,是为了锻炼弟子的臂力和腿力,这一切都是为修炼神拳打基础,弟子如何不知。”
“况且师父每天都会亲自熬煮药汤,晚上让师姐送到弟子房间,这一切弟子都听师姐说了。师父对弟子有如亲子,弟子感激来不及,怎敢不识好歹埋怨师父?”
过千山看着李止戈,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止戈,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十四年前王盘山扬刀大会上,你师祖受谢逊七伤拳而死,其余的师叔师伯也死在了谢逊狮吼功下,只剩下我和你韩师伯得以苟且偷生。就连你韩师伯也筋脉具损,武功全失。只剩我苦苦支撑神拳门,神拳门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止戈,你骨骼密实、性子坚韧、心思活泛,修习神拳定能一日千里。谢逊是明教护教法王,身怀多门高深绝学,就算你将神拳练到大成,也不见得是他对手。师父不要求你去寻谢逊报仇,只求你在师父死后能撑起门庭,不要堕了神拳威名。”
“咳咳!”
说着,过千山脸色嫣红,猛烈咳嗽起来。
他抬手捂嘴,但李止戈还是从他手掌缝隙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师父,你的身体?”
李止戈脸色凝重起来,师父虽然一直板着脸,看上去很严厉。但李止戈知道,师父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他对自己的好,李止戈都记在心底。
过千山脸上扯出慈祥的笑容,朝李止戈摆了摆手,“十四年前落下的旧伤,药石无医了。”
“止戈,师父没有几年可活了。从今天开始,师父会将神拳所有的精义对你倾囊相授,你一定要认真学。”
李止戈认真无比,沉声答道,“师父放心,弟子一定会练好神拳,让神拳门的声名再一次响彻武林。”
过千山满意点头,转身走出祖师堂,平日里严厉的声音柔和了几分,“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