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之打发走千恩万谢的病人家属,忐忑的走向楼闻筝。
他身上还穿着无菌手术服,在楼闻筝面前站定,明明个子比她高很多,气势上却被压了一大截,只看了她一眼,他就心虚的别开视线。
“晏医生。”楼闻筝冷笑道:“或者说,我该叫你晏博士?”
晏淮之:“……”
“戏演得不错,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对不起。”晏淮之攥着手术服的衣角,他声音沙哑吐字艰涩,加上心虚和紧张,一开口喉咙就火辣辣的。
八年前,他在医院急救室门口声嘶力竭的让楼闻筝滚,对她极尽能事的言辞羞辱,八年后风水轮流转,轮到他在急救室门口手足无措的面对楼闻筝,这一刻,他好像能体会到楼闻筝当时惊恐,绝望,又束手无策的心情了。
“真是难为你了啊,堂堂心脏外科博士跑到我家做保姆,你图什么?”楼闻筝语气刻薄:“还是说,这是你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特殊爱好?编造一个谎言,看着别人钻进去,像个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不是……闻筝,我……对不起,你生气就打我吧,我绝对不躲。”
“别啊。”楼闻筝笑了起来:“来,继续用你能拿奥斯卡的演技编个借口说服我,我这么蠢,说不定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
“编啊!!”楼闻筝沉下脸,厉声道:“你不是装可怜装哑巴样样精通吗?现在怎么不编了?还是说我已经没有被骗的价值,所以懒得动脑子找理由搪塞我?”
晏淮之脸色白得像张纸,他手脚发麻,舌头跟打了结一样:“我、我想接近你,可是……”
“为了接近我,所以用这种方式恶心我?”
晏淮之:“……”
两人正僵持着,走廊尽头一群人闹哄哄的去而复返,正是刚离开不久的病人家属,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一回来就怒气冲冲的嚷道:“晏医生,为什么把我儿子安排在重症监护室?一天几千块住院费,这不是讹人么?你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心脏外科博士,怎么也干这么下流的勾当!”
晏淮之转身耐着性子解释道:“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属于四级大手术,病人术后容易感染引起并发症,重症监护室是无菌环境,还可以加强护理,这是为了最大程度上保障病人的安全,绝对没有坑你,你儿子手术过程很顺利,不会在ICU待很久,最多三四天就能出来了。”
“你说得轻松!我儿子这个病把我们家的底都掏空了,三四天也需要好几万,你掏吗?我看你就是在吸血!!马上把我儿子转出来,我们不需要住什么狗屁ICU!”
病人家属咄咄逼人,晏淮之神色看起来颇为无奈:“现在不行……”
“你也说了我儿子手术过程顺利,那就证明没事,为什么要住重症监护室!!”病人家属怒道:“找你给我儿子做手术就是因为你是海外留学回来的博士,早知道你这个狗屁博士跟别的医生一样,做了手术还是要花那么多钱护理,我还眼巴巴的找你干嘛!!”
晏淮之:“……”
“把我儿子转出来!!不然这住院费我们一分钱都不会交!想从我身上薅羊毛,也不看看老子是谁!!”男人手指着晏淮之,几乎要戳到他脑门上:“我警告你,老子在榕城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怕过谁,你别想从我身上吸血,今天要是不把我儿子转出来,我他妈让你在榕城混不下去!”
被人当面羞辱,晏淮之脾气再好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拉过楼闻筝把她拽到身后,挡住那些人喷射的恶意:“把病人转出来可以,你们得签一份医疗知情同意书,要是因此感染出了事,医院不负责。”
“这他妈是想把锅全甩到我们家属身上啊!用孩子的病要挟家属花冤枉钱,不花就威胁会感染医院还不负责,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医德!!”男人掏出手机对着晏淮之拍视频:“我要曝光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庸医!打着医科博士的名号回国骗钱坑人,你良心被狗吃……啊!”
楼闻筝突然越过晏淮之,一脚把闹事的男人踹翻在地。
“嫌贵就不要看病,有本事在这里嚷嚷,不如马上带着你的宝贝儿子出院,医院治病,不治脑残!”楼闻筝冷冷的说。
“你他妈……”男人气疯了,从地上爬起来,手一扬招呼其他家属:“把这个臭婊子给我抓起来,打死她!”
几个家属全都围了上来,楼闻筝撸起袖子正打算好好教训他们,晏淮之先她一步挡在前面,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折叠手术刀指着他们:“我看谁敢动她!”
带头闹事的男人见状嘴角一抿,眼里闪过一丝狡猾,他再次把手机对准晏淮之,一边拍一边浮夸的大喊:“杀人啦,医生杀人啦……”
动静引来不少来医院看病的人驻足围观,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掏出手机拍照,晏淮之脸色紧绷,背挺得笔直,他一手握着手术刀跟那些人对峙,一手背在身后攥着楼闻筝的手腕,防止她轻举妄动,也防止那些人冲上来伤了她。
“你正后方六点钟方向有道消防门,打开就能直通楼下,你从那里离开。”晏淮之侧过头低声说:“我数一二三你就跑,跑快点不要回头,一……”
他话还没说完,楼闻筝挣脱他的手,上前夺过带头闹事男人的手机,反手砸在他脑门上,砸得他一声惨叫,还不忘回头骂晏淮之:“一你妈!没看出来这些人是恶意医闹啊!给他惯的!干他!!”
晏淮之:“……”
楼闻筝说话间踹倒两个冲上来的病人家属,晏淮之见状连忙加入战局,手忙脚乱的跟那些人厮打起来,急救室门口乱成一团。
直到闻讯赶来的保安下场,才把那四五个病人家属控制住。
晏淮之活了二十六年,还是第一次跟人动手打架,看着保安把那几个人带走,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头看向楼闻筝,正想说点什么,冷不丁楼闻筝抬手甩了他一耳光。
“滚!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