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尘温言浑身一震,愕然的看着叶老太太,“祖母……”
仿佛没有看到她眼中的祈求,叶老太太严厉的目光扫过呆着没动的鬼魉。
鬼魉当即就动了。
叶非尘在四卫之前挡在景飒聆身前,冷冷的看着想要动手的鬼魉:“你敢?”
鬼魉没了动作,有些为难的看着叶老太太。
“咳、咳,”叶老太太捂着胸口咳嗽两声,语气里有些冷意,“非尘,你要违背祖母的意思?”
叶非尘挡在景飒聆身前,离他很近,几乎是立刻他就拽住了她的手。她一愣,没有挣开,直直的看着叶老太太。
“祖母,他怎么说也是亲王,怎么能够随便对他动手?”叶非尘到底不想伤叶老太太的心,选了相对温和的说辞,却在叶老太太的直视下最说越心虚,声音越来越小,“这样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叶老太太看了她半响,眼神落到她与景飒聆相牵的手上,目光更冷了些,缓缓的道:“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传出去会不好’?”
“祖母……他现在没有意识。”叶非尘被叶老太太略带讽刺的眼光看的满脸通红,心里仿佛被刺了一般,终还是挣脱了景飒聆的手。
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男子这样牵着手传出去的才是真的不好。她也真的不在乎那什么名声。可是她连‘我不在乎’都说不出口,因为祖母的眼神让她心痛,里面的失望伤感无奈让她心酸。
若说这个世界她最看中的人是谁,那一定会是叶老太太和景飒聆。前者对她悉心教导,对她宠爱有加;后者更是她喜欢的,真心想着这一生相伴的人。不论哪一个,她都不想伤害。
“叶老太太,晚辈可否说一句话?”玄莫沾打破了叶老太太和叶非尘气氛古怪的对视,虽说是在问他可否说话,却是并没有等叶老太太回复他就继续说了下去,“今夜的事多少和荣亲王也是有些关联,虽不知主持大师叫大家来有何事,但总归与今夜的事相关。便是让荣亲王留下又有何妨?”
“荣亲王现在有没有意识,留下来何用?最应该做的是去休息才是。”叶老太太态度没有半点缓和,而且看着玄莫沾的神色有些复杂,似有隐隐的责备。
顶着强大的压力,香北再度开口,“叶老太太,在下认为我家王爷有知情权,虽然他现在没有意识,但他醒了我们自会告诉他今日的情景。”
除了强调要景飒聆留下来还暗自的做了点威胁。您老若是叫人把我家王爷打晕,我不敢保证到时王爷醒了会做什么。他的确不会动您老,但是对动手的人他绝对的是不会放过的。剥皮还是抽筋?听起来都还不错。
虽然香北心里这么想着,但其实是紧张的。第一次领略了当年大将军的气势。果然不能因为对方是老婆婆而且有伤就心有懈怠呀。这气势,让在死人堆里打滚的他都觉得很有压力。
“阿弥陀佛,”通远大师也开口了,他看着叶老太太道,“老施主何必执着,万事顺气自然便是。就让荣亲王留下来吧。这时间也不早了。”
却是是不早了,再耗耗,也许就天亮了。
叶老太太明显不太赞同通远的话,脸色很不好看,但是却还是很给他面子,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带你们王爷坐那边,非尘,站过来!”
四卫舒了口气,扶着很乖顺的景飒聆在叶老太太指的座位坐下。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反驳,也没有理由再反驳。难不成还要说‘就让咱王爷牵着您孙女的手吧’,怕是一出口他们会被直接拍飞。
叶非尘也稍稍的放了心,至少叶老太太没有气到不理她。所以她很乖巧的站到叶老太太身边。
“叶老施主在我寺受伤,老衲深感愧疚。”通明主持见没人再闹别扭了便开始讲正事,“若不是通远师兄有先见之明将十八铜人调走,后果不堪设想。这次多谢通远师兄的远见了。”
叶非尘明显的看到通远一直温和淡然的脸色僵了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道:“私自调走十八铜人的事师弟知错,愿领罚。”
“无错何必领罚。”主持摇头,一脸不赞成,笑的如弥勒佛般,“虽然说贼人趁十八铜人不在的时间将藏经阁搜了一遍,但到底没有丢什么东西。而且还保护了叶老施主。怎么说师兄都是没有错的。”
叶非尘微讶,藏经阁招贼了吗?
正想着她又听主持道:“老衲怀疑今日的贼人许是以为我寺里有什么宝物,想要偷取。结果恰碰叶老太太借宿于此,出手相伤。说到底,还是我寺连累了两位施主。”
叶非尘眼睛眨呀眨呀眨,更讶异了。这主持分明就是在睁眼说瞎话。哪有人来偷东西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的。便是碰到借宿的人也应该是当做没看到,只顾偷自己东西才是。何况对上的还是祖母,她可不相信像今天的有那般能耐的人会不知道祖母身边有那么多护卫。
没事找强敌是傻帽吗?更何况,不说黑衣人,那墨绿色衣服的人可是完全的针对她去的。而且,意思很明显,要毁她清白。
所以她几乎可以确定墨绿色衣服的人是李权派来为李珠出气的。也不知道届时知道他派来的人全军覆没会不会把自己气着。
黑衣人的身份其实也不算难猜,大部分对付祖母,少部分对付她。而且,护卫队中有与黑衣人一伙的叛徒。护卫队是皇帝亲自拨下来的,而护卫队长又是当初祖母属下的晚辈。
那么,黑衣人最有可能就是皇上的人。
除掉祖母,对军队有最深影响力的人就没了,这对想要掌全权的皇帝来说无疑是有好处的;没有除掉祖母,只要祖母有些损伤,这次的护卫队长章平就难辞其咎,皇帝可以立马降了他的职,安插自己的人,也是不错的算计。
而且,后来黑衣人在见到祁族人之后就住了手,应该是因为事情不在意料之内,祁族人的出现太过重要,他们需要去传递这个消息。而对祁族最看重的莫过于是皇帝,毕竟这是个心腹大患。
所有的事只有一点她没有想通,就是不懂他们为何要放火。
甚至是藏经阁有人入侵她都想的到理由,不外乎又是为了那藏宝图。
“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强了。”叶老太太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说话确实一点也不客气,“人是谁派来的我们心里都清楚,祁族的人倒是异数,不过都是针对我的。另一队大抵是针对我孙女的。”
“至于你这藏经阁被人盯上,不外乎是为了传说中的藏宝图吧。”
事情被叶老太太两句话轻松说开,主持僵了一下,不过也就那么一下就笑了起来:“叶老施主还是这么……爽利。”
温怀修和玄莫沾也是一脸讶异,似乎没有想到叶老太太如此直言不讳。虽然前面的话没有点名,但后面那句有关‘藏宝图’都说的那么大方,就有些让人意外了。
“不过……”叶老太太睁眼,看了眼神色严峻的章平,缓缓道,“今夜有贼人入侵藏经阁欲求佛门至宝,在佛门大开杀戒,同时祁族土匪意欲暗杀老身,老身在皇上派出的护卫队拼命保护下安然无恙。荣亲王在得到消息后前往寺中捉拿逆贼,打斗中受伤,昏迷不醒。以上,就是今晚发生的事。”
“如此甚好。”通明主持笑着点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事实便是如此。”通远大师也道。
通明几乎是跳着附和,“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直把站在边上的两位公子以及叶非尘和一众护卫丫环都看傻了。
不是说都是得道高僧吗?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现在摆在眼前*裸的现实是什么?
“荣亲王捉拿逆贼实为国家,忠心可鉴、英勇可鉴,在荣亲王苏醒之前,老衲愿日日为荣亲王诵经抄经,以求其安康。”根本就没有等晚一辈的人表态,通明主持已经万分诚心的出口。
“不。”通远在大家讶然的目光下否定了通明的话,低眉善目,更加诚心,“师弟还需操持寺内诸多事务,为荣亲王诵经抄经一事就交给师兄来做吧。”
如果师弟去抄经,肯定会把寺中事务都丢给他。
“这……既然通远师兄如此要求,师弟也不好拒绝。”通明缓缓道,“被贼人一搜,师兄发现藏经阁有数百本经书都有些残破,有劳师兄将那些经书好好抄一遍,一方面可以为荣亲王祈福,另一方面还可以防止经书绝迹。”
“……师弟客气。”通远淡然的语气终于有点变了。数百本经书……他相信绝不仅仅是数量问题,肯定会相当难抄。
不就是气他擅自调走了十八铜人吗?修了这么多年,师弟还是无法做到六根清净啊。太小心眼了!
叶非尘嘴角一直在抽,总有种看到的听到的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和尚也可以这么腹黑吗?
她想她心里接受能力可能有点弱,但是看到比她抽的更厉害的温怀修时她平衡了一些,虽然玄莫沾半点也没有露出惊奇的神色,仿佛一切很自然一般。
“咳、咳。”叶老太太咳了两声,“通明主持,你大半夜的不让人休息就是要大家在这里听你们师兄弟废话的吗?若是只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现在也都清楚了,老身去歇息了。”
“不,老衲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通明忽的严肃起来,“但不可被太多人知道。”
于是护卫丫环都被遣了出去,仅留了香北一个守住在景飒聆身边。
等人都出去了,通明起身从屋内悬挂的一副画后拿出一本书,书很大,有些残破。
“叶老施主,这本书该物归原主了。”通明将书递给叶老太太。
叶老太太神情一动,颇为怀念的神色,伸手便去接,连称呼也变得和平常一样,“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么些年,我都快忘了。”
就在她要触碰到出的时候,通明故意的将书反了过来,而且极快的翻开了第一页,准备的说是最后一页。
然后,那些奇怪的字体就映入大家的眼中。
叶非尘的心陡然剧跳。她站在叶老太太身边,几乎也是近距离的看着那些字。
繁文、甲骨文、英文、拼音,四种不同的文字,从上至下,整整齐齐的排在那最后一页上。
第一句话是在座都认识的字,写的是——国之初始所聚,为捍国之末时穷途。
接下来的四个字是甲骨文,写的很大,其中有两个字若是景飒聆醒着八成也认得出来。那四个字是:开国宝藏!
除了第一句话,别的内容在场只有叶非尘一个人看的懂。
但是仅有那么一句话也就够了。在场的人都不傻,也大多都知道一些有关宝藏的事,所以很容易就把宝藏和书联系起来。
“竟然真的有藏宝图!”最先叫出来的是通醒,他惊讶道,“贫僧一直当是传说呢。”
叶老太太看着那本书,没有言语,她自然的接过,也直接让那一页摊开。手轻轻的抚上那些已然泛黄的纸张,一时没有说话。
也许是冲击太大,屋里一阵沉默。
而他们都似乎忘了一件事,那就是那场大火。通禅寺占据着高高的地势,有着极其开阔的视野,这不仅代表从通禅寺可以看到远方,也代表从远方可以看到通禅寺。
之前叶老太太住的那间小院烧起那么大的火,早已被人观察到。而有人,正利用这一点,试图达到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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