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尘膝盖微弯款款施礼:“非尘见过皇上。”
景乐璋手抬起,“免礼。”
叶非尘起身站到一边。
皇上的眼光从身边人手里的托盘上晃过,问叶非尘道:“非尘,这把乌金匕首可是你的。”
“是的。”
边上的一个御医打扮的人道:“马死于这乌金匕首之下,不过马发疯可能是由于银针上的毒,只是……只是从马血中提出的毒来看,银针与银针周遭的毒气与马血里的毒不一样。银针上的毒只有轻微的迷幻和致狂效果,药效很快就会过去。而马血里的毒却是毒性很大的血颠,这种毒会随着马儿奔跑流向全身,让马越来越疯狂,最终会血管爆破而死。”
那御医低着头说完自己的检查结果后便一言不发,半点不做推测。
叶非尘暗叹不愧是御医,医术果然不同凡响。从他能将银针上的毒和马中的另一种毒分别检验中来就足矣证明他的水平。因为在马跑了那么一段时间之后,两种毒素肯定会有融合,若医术不行也许会当成一种毒也说不定。
果然,他的话说出之后叶非尘明显感到大皇子景子期的笑容僵了一下。本来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他,所以他的一点动静也没有逃过叶非尘的眼睛。同时,他的反应也让叶非尘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那个下毒的人就是他!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世子的马上动手!”景乐璋大掌拍桌,狠狠的看向那些照顾马场的人,“谁负责照看瑞世子的马?”
“是,是奴才。”一个瘦小看上去很伶俐的小太监颤抖着跪在地上。
“华太医,那两种毒的中毒时间大致如何?”景乐璋浑身散发着上位者威严,让下面跪着的人浑身发抖。他却没有再问他话,而是看向一边的太医。
“回皇上的话。从毒素流通的情况来看,这银针送入马中应该不超过一个时辰,而血颠最起码已有两三个时辰。”华太医语气十分平和、冷静,仿佛他说的话只是在和平常人聊天。只是对着皇帝有些恭敬而已。
皇帝听了就看了景瑞一眼,景瑞脸色当即就白了。但皇上并没有和他说话,而是看向地上那个快晕过去的小太监。
“今日可有什么人靠近过瑞世子的马?还是你给马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若有半句谎话,朕要你人头落地!”
那小太监抖啊抖啊抖,嘴巴哆嗦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皇上的话,因为今早瑞世子有马术课,所以一早奴才就给马用了上好的马草。在……在奴才给马喂草的时候,奴才忽然肚子痛,就……就要边上正闲着的小李子帮我看了一会。”
他说的时候飞快的看了眼景子旭。而在他说出小李子的时候景子旭的脸色忽的变了。
“小李子是谁?”皇上目光幽幽,声音不大却包含威严。
“是……是照看二皇子的马的小太监。二皇子的马厩和瑞世子的马厩相连。今早二皇子没有马术课,所……所以小李子比较空闲。奴才不敢有半句谎话。”说着他将头狠狠的叩在地上,不敢抬起,身子还在那不停的抖。可能是想到自己这次不管怎样都活不了,身上有些绝望的气息。
除去初等部的学生因为年纪太小没有安排马术课外,中等部和高等部都有马术课,而且是公用一个马场。像大皇子二皇子还有景瑞的身份尊贵,三人的马住在相近的马厩里,别的人的马可能就住在同一个马厩里。当然,还有一些散马,不属于任何人,则更有单独的位置。
虽然小太监并没有说小李子就是下毒的人,但是至少从表面上看小李子是最有嫌疑的。那么小李子的主子景子旭就最值得怀疑。
景子旭平日阳光的眸子里布了一层阴蛰,视线从跪在那的小太监身上到景瑞最后到景子期都扫了一遍,身侧的手紧紧的握着,到底是沉住了气,没有在这个时候说什么。
叶非尘虽然相信是景子期动的手,但却没有想到还会牵扯进景子旭。如今皇子中,大皇子景子期十七,二皇子景子旭十四,下面的两位皇子年纪尚幼,三皇子景子明十岁,四皇子景子暄只有六岁,两人都还在初等部。若是要争太子,如今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有得一争。毕竟对另外两个小皇子而言,健康长大才是最需要考虑的。
另外,二皇子的母亲是贵妃,后宫中只居于皇后之下。而他的外租更是镇国公。有着这样强大的实力,让人觉得碍眼也很正常。
“把小李子叫过来。”皇上开口道。
不一会,小李子就过来了,他长得很平常,看上去本分老实。
“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今早是不是帮忙照看了会瑞世子的马?”皇上直接相问。
“回皇上的话。是的,当时小贾子说他肚子疼,便让小的帮忙照看一下。”
“如今瑞世子的马被查出有人下毒,你可认罪?”
“奴才没有下毒!”小李子一听皇上的话脸色大变,“奴才只是帮忙喂了马草,没有给马下毒。”
这时,一个带刀护卫走了过来,对皇上道:“禀皇上,方才属下带御医所的人去检查了马厩里的马草,没有发现问题。”
“你喂马草的时候可有别的人接近?”皇帝眉头微微皱起。
“没有,奴才一直等小贾子回来才离开,期间没有人靠近瑞世子的马。”
“父皇,照这么看,这两个奴才肯定有人在说谎。请皇上明察。小李子是儿臣的人,一向老实本分,绝不会做出下毒的事。”站在边上的景子旭忽然出声道。
叶非尘讶然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想到他会为一个太监求情。不过,也许正是这样不惧怀疑的态度会让人觉得他坦荡吧。
“父皇英明,绝不会放过真正的凶手。二弟不必着急。”大皇子温和的道。
看上去是兄弟友恭,可他的话分明在暗示二皇子心中有鬼,开始慌了。
叶非尘总觉得大皇子脸上得意的笑让人看了很讨厌,而景瑞那厮一脸纠结样很想让人拍他一巴掌。
她可是已经等了好半天了,等景瑞自己向皇上自首。毕竟从华太医的话里推一下时间,很容易就可以知道那根针是他的手笔。因为一个时辰之内,马是在他自己手上的。他若是早点承认,她也好直接把幕后黑手揪出来。可他一直不开口,等她揪出来了,别人把罪名又推到他身上他再想解释就难了。
算了,她已经仁至义尽了,简直就是在以德报怨,无奈这长得挺聪明的一个人脑子不开窍。
叶非尘先看了眼景飒聆,得到他一个冷冷的眼神不由一囧,他这是在气她一直观察边上的两位皇子和景瑞呢。
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她往前走了一步,开口道:“皇上,非尘有话不知该不该讲。”
皇帝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打量,敛了严肃的神情,开口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非尘觉得,是谁动手可以置后在查。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把大皇子的马给杀了。”叶非尘淡淡开口。
静……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她。景子期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叶姑娘为何这么说?”虽然心里登时就烧起一把火,但他的神情还是很温和。
叶非尘浅笑道:“非尘这是为了大皇子着想。现在我们都知道瑞世子的马是在赛马之前中毒的,而今早有马术课的除了瑞世子还有大皇子。试想一下,若是有人下毒,很可能把两匹马都下了毒。若只对一匹马下手很奇怪,那就是明摆着针对瑞世子。不知瑞世子和谁有这样大的仇?”
景瑞静静的看了看叶非尘,摇头,“没有。”
“这就是了,其实非尘是觉得也许是有人嫉恨大皇子和瑞世子两人有这汗血宝马才下手。所以大皇子的马可能也中毒了。还是杀了的好。”
这话一出,景子期和景子旭的脸色都变了。她这话说出来,最大的嫌疑人又变成了景子旭,毕竟他是二皇子,却连瑞世子的待遇也没有,没得到汗血宝马。而景子期则是听出来了,这叶非尘就是不想要他的马活。
“叶姑娘多虑了,本皇子之前和瑞世子一起赛马,马没有半点问题,肯定没有中毒。那马可是父皇所赐,怎么能说杀就杀,叶姑娘还是莫要胡言的好。”语气已经有些不耐。
“非尘,那是上好的汗血宝马,如果没有中毒不可随意杀。”皇上对她的态度还是很温和。
叶非尘虽有点讶异皇上的态度,但没有任何表示,她只道:“非尘并没有和马过不去,是真的为了大皇子好。虽然到目前为止大皇子的马还没有发疯,但是却不能肯定他的马就没有问题。”
“怎么说?”皇帝眉头不自觉的挑了起来。
一直低着头的华太医也飞快的抬头打量了叶非尘一眼,眼底有些惊讶。
“非尘方才也见过大皇子的马,通体全白,四肢健壮,一看就知道便是搁在汗血宝马之中也是极好的马。这马体质好,毒发就可能会延后。”
“就算延后也会有些不正常吧,现在本皇子的马还好得很!”景子期见皇帝真的在认真听,不由的有点急。他可是很喜欢那匹马的。
“大皇子别急,方才非尘说的只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是,瑞世子的马不是还中了另外一种轻微的能让马发狂的毒吗?非尘曾经听说过,血颠这种毒药有点奇怪,若是下的分量少,就会潜伏在中毒者的身体里,只有经过一种迷幻的物质才可以唤出它的毒素。若是下的多,马才会在下毒不久很快就会自己发起疯来。方才非尘也经历过瑞世子的马发疯的情景,不说发疯的时间推迟了很久,就是那马疯的也并不太狠,不然我和瑞世子可能已经没命了。”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清清脆脆,每一句都十分清晰点的传到在场人的耳中。众人都是一愣。
愣的最狠的是景瑞。她刚说什么——疯的也并不太狠!她还真说得出来,真不敢相信她是个女孩子!不光没哭,这个时候还能说得出这样轻飘飘的话。还有,按她的说法,他若不动手马就不会有事?也就是说——他全都是自找的?
叶非尘可不管别人的眼光,只是自己下结论:“所以,大皇子的马很有可能也中了毒,只是没有引子引发而已。”
皇上看向华太医。
华太医道:“叶大小姐果然博文,说的没有错。若大皇子的马中了少量的血颠,没有引子是不会看出任何不同的。不过即使是少量,一个月之后也会发作。”
景子期眼底酝酿着阴沉,“直接杀了本皇子的马本皇子绝对不同意。依华太医的话,一个月之后本皇子的马是否会毒发就会看得很分明,若毒发再杀不迟,没有毒发自然得留着。”
见皇上欲开口,叶非尘抢先说道:“大皇子果然是爱马之人,非尘之前的提议太过残忍了些。不过目前看来大皇子的马中毒的可能还是很大的,一个月之后如果毒发了那就救不了了,而且,虽说一个月会毒发,但到底是哪天谁也预料不了。大皇子的马如此好,而且马场之上总会有人练习马术,到时若马发起疯来会造成的后果不可预料。”
说着她对皇上道:“非尘觉得,不如把马移到宫外,然后让人好好照料,不论中毒了没,都当它中毒了给它解毒。左右解药是没有毒性的,只是比较麻烦一点。非尘想华太医肯定知道如何治疗。”
“非尘这提议不错,到底是西北贡献上来的,无缘无故的杀掉传出去也不好听。华太医,你可有办法解毒?”
“办法是有,可是……”华太医微犹豫之后道,“需要同宗之血做药引。”
“同宗之血?”皇帝想了一想,看向一直在一便摆造型半句话也没说的景飒聆道,“朕记得当日送来的马里还有另外一匹纯白的马,似乎和期儿的马是同宗,那马在皇叔那儿吧?”
“是在臣这。”景飒聆依旧站着,眼里晃过一道流光,勾唇道,“不过不是本王的东西本王何须去救?若大皇子舍得把马送给本王,本王会考虑考虑让本王的爱马放点血。”
景子期脸色沉的不行,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说不可以吗?说了就是打自己的嘴。不是很爱马吗?不是很在乎皇帝的赏赐吗?如果真的在意总不能不在乎它的生死也要拼命留着它吧。
“那白马就有劳荣亲王照顾了。”景子期敛去怒气,感激的道。
“既然二皇子如此诚心,本王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华太医可要记得上荣亲王府给本王的爱马解毒啊。”
“下官不敢忘。”华太医额际划过一滴冷汗,这荣亲王……脸皮有点厚。
同时这么想的可不止他一个,至少叶非尘就这么想。丫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待有人开口,叶非尘又开口了,她感叹道:“总算为大皇子解决了隐患。”
这话说的景子期快要怄死。
“现在就要查出到底是谁下的毒害瑞世子还有本小姐了!”叶非尘忽然锐利了语气,叫边上的人一愣一愣的。
“皇上,虽说这是可能是针对的瑞世子,但是非尘也无辜受害。若是就这么轻巧放过,以后指不定大家都以为非尘是好欺负的。如果皇上相信非尘,可否让非尘问这几个公公几句话?”叶非尘神色冷清,语调铿锵有力。和之前仿佛是换了一个人。
皇上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就说嘛,叶老太太手底养出的丫头怎么可能那样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不过……想到她之前的行为,他看了大皇子一眼。
“你问吧。国子监是学习的地方,培养的是国家未来的栋梁。若有人敢在国子监做出下毒的事,朕绝不姑息!”不管是谁,都应该要敲打敲打了。怎么说那马还是他赏的!
叶非尘往亭边走了几步,看向照顾景瑞马的小贾子,“这位公公,你是何时去上的茅厕?”
在场的女子脸色微红,有些鄙视叶非尘。怎么大庭广众之下就问一个太监这样的问题。
“大概是……是巳末,第一节课还没有下。”小贾子心里一惊,却是不得不答。
她又看向照顾二皇子马的小李子,“小李子,他说的时间可对?”
“对,是那个时间。”小李子回想了一下道,“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贾子就回来了,然后差不多两刻钟之后主子们就下课了。”
下课了之后是休息时间,然后再做些准备活动,小李子喂马草的时间和马毒发的时间差不多刚好相距两个时辰到三个时辰。
众人一时将怀疑的目光都放在小李子和景子旭的身上。但是同时也有些疑惑,如果真是他做的,他怎么会这么一脸不慌只是紧张的把事情都说出来?
叶非尘对小李子倒是有些赞赏,这个时候还没有乱阵脚足矣看出心理素质不错,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心里没鬼,所以才坦坦荡荡。
看那个心里有鬼的小贾子,现在可是都忘了抖呢。一开始做出那样惶恐的样子,现在却似乎冷静下来了一样。是不是以为有人会成冤死鬼而他可以逃过一劫呢?
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而她,恰巧就是那天网。
今早上的是《诗经》,那与她而言是烂熟到心里的东西,听着听着就走神了,然后悄悄的在书后面把眼光移向窗外,好巧不巧,窗外隔着广场之后就是马场的边缘。而边缘的角落,有一道小门,通过那门之后再走不久就是专门给在马场和射场上工作的人建的厕所。
那里对她的位置而言不是个好视角,而且隔着道、隔着树,看的也不分明,最主要的是那没什么风景。要不是今早眸个吸引了她目光的小家伙,她也绝不会往那边看。
那么一看,对她现在而言可是绝好的证据。
她神色一冷,盯着小贾子道:“你这个叼奴,竟敢撒谎!你根本就没有去过茅厕!”
“叶大小姐不要冤枉奴才,奴才真的肚子疼去了茅厕,叶大小姐难道一直看着奴才在?怎么知道奴才有没去茅厕?”小贾子似乎满脸羞愤,说的话虽然不好听,却直直反应了他的心情。
嘎……叶非尘再次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而小贾子得到了某人视线的凌迟,他不敢抬头,但瞬间觉得冷到了骨子里。他知道那是荣亲王的目光。聪明的他想到了什么,叶大小姐和荣亲王……即使有察觉,恐怕已经没命去告诉他主子了。
皇上轻咳一声,“那个……非尘,你怎么知道这奴才没有去?”
“因为今天我们中等部的第一节课是讲《诗经》,讲的是《秦风·无衣》那篇,非尘忽有所感,就扭头去看窗外不远处的武场了。”她脑袋一转就找出了个很好的理由。
不过说到这里她就微红了脸,“后来我看到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男孩跑进了马场,就走神了。那个小男孩一直在马场的周边玩,后来还有一个嬷嬷一个宫女并一个小太监过去找他。那时候马场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他们在那里耽搁了许久,正好就是巳末左右,而且,他们在的位置就是小贾子去茅厕的毕竟之路。那段时间,非尘并没有见过小贾子经过。所以,他肯定是在说谎。”
小贾子低着的头脸上一白。额际都冒出了汗来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心里肠子都毁青了。
他就是嫌茅厕离马厩太远所以并没有跑过去而是随便的找了个草丛歇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一时偷懒要送他上死路。
现在……只能抵死不认了。
“叶大小姐还在上课,怎么可能时时都盯着那个不起眼又没有什么风景的地方看,也许奴才过去的时候刚好叶大小姐移开了目光。奴才确实去过茅厕。”
叶非尘目光一冷,这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什么叫没风景,那里早晨可是有个超级可爱的小男孩!不然她才不会看呢。
“是不是冤枉只要找出叶姑娘说的那个小男孩还有嬷嬷和宫女来对证就是。若这奴才是抵赖,也由不得他。”景子旭眼里有了些怒火。这个小李子之前指出小李子,或者早晨叫小李子帮他忙就是个阴谋,是针对他的阴谋,想把害景瑞和叶非尘的事安到他的头上!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叶非尘一直都很冷静了,而且对他的目光一直无视,原来她早知道他不是幕后黑手。
这丫头……一开始不说,偏要整的大哥赔了爱马再说。那么……他看了看小贾子,又看了看景瑞,暗想这次瑞世子要倒霉了。
活该,景瑞平日里也是太过自信了些,如今看却是连手下的人都管不好。
景瑞的脸色已经说不出的难看了。他平日里觉得小贾子为人聪慧,又十分机灵,一直都很信任,更是把自己的爱马交给他照顾。现在看却是吃里爬外的东西!
也说不清什么心理,虽然小贾子是他平日里信任的人,而且他还没有认罪,但是经过叶非尘那么一指认,就让他一下子对这小贾子产生了怀疑。
“非尘,说一下你看到的孩子什么样子?”由于天字部几乎是连接宫外和宫内的地方,所以即使有些官员的小孩出现也很有可能。不过叶非尘又说了嬷嬷和宫女,说明那孩子是宫里的人,而宫里的小孩就是他儿子。
原本第一反应他觉得只有可能是十岁的明儿,但是在正要出口之时他忽然想到他还有一个更小的儿子,才六岁的暄儿。
而且……他好像很久没有见到最小的儿子了。如果不是这会有人提起小孩,他估计都不会想到那个儿子。毕竟生母位份太低了些。
“他大概只有五六岁吧,隔得有点远,具体看不清楚。不过……非尘大概知道他是谁,非尘曾在经过初等部教室的看到过他,应该是四皇子。”她其实不止一次看到过他,每次看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都是笑呵呵的捧着快糕点在吃。小脸胖嘟嘟的十分可爱。
四皇子的母亲是雨嫔,是所有有皇子的妃子中位份最低的一位。之前她还想过他日子很难过,结果在看到他胖嘟嘟的小脸的时候就不再那么想了。
年纪小,母亲没地位,对别人没什么影响,自然没人费心的去对付他。
在皇上的吩咐下,可爱的景子暄很快就和照顾他的顾嬷嬷还有叫枝儿的宫女以及一个十来岁叫小顽子的小太监一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小脸胖嘟嘟的,眼睛又圆又亮,平日里总是笑的脸上有些紧张,却还是规矩的行了礼:“儿子见过父皇、荣亲王、哥哥、姐姐。”
声音软萌软萌的,和叶非尘心里想的一个样子。真的好可爱。叶非尘倒不是有多喜欢小孩子,她只是对这种胖嘟嘟又可爱的小孩子没办法,一见她就特别特别想去捏捏他们的小脸和小手。手痒难自控。
因为每次看到景子暄她身边都有人,而且突然去捏他的脸肯定很突兀,所以虽然手痒她都忍着。
但这次不一样了,皇上可是把审问的事情交给了她,她就有理由去靠近这个小萌娃了。
众人只见叶非尘上前几步走近四皇子,然后笑得十分和蔼,对就是十分和蔼的蹲下身子,微胖白腻的手捏上四皇子胖胖的粉嫩的小脸,然后就见她笑得更灿烂了些,声音温柔的有如春风拂面。让景飒聆的眸光冷了又冷,只觉得他自己也手痒了。
“四皇子好,我是叶姑姑,”叶非尘很不介意也很厚脸皮的把自己那没谱的辈分摆了出来,“现在姑姑有话要问你,你可以诚实的告诉我吗?”
景子暄见叶非尘很温柔,虽然小脸是有点疼啦,但是好不容易有母亲以外的人对自己这么好,所以他一点也不介意脸上的痛感,反而裂嘴笑道:“姑姑问,暄儿都告诉你。”
叶非尘笑得更温和了,“今天你是不是去马场边上玩了的啊?”
景子暄小脸微红,大眼睛悄悄却被大家都看在眼里的飞快的看了眼皇上,咧咧道:“暄儿想去看大马,今天上课老师讲了指鹿为马的故事。下课了,暄儿就去了马场。不过,等哥哥姐姐下课了暄儿就离开了。”
叶非尘一愣……这和自己扯得理由真的好像啊。不过明显的,人家小孩说的是真的。而她是乱扯。
初等部的上课时间相对独立,中等部和高等部的上课时间一致。由于初等部的学生年级还小,所以每节课只有半个时辰。按时间来看,他们下课的时间初等部和高等部还在上课。十分吻合。
“那你在哪儿玩的?”
“在边缘,顾嬷嬷说暄儿不可以进里面去。”暄儿嘟了嘟嘴。
一边的顾嬷嬷脸色一白,赶紧道:“启禀皇上,四皇子年纪还太小,老奴担心在马场里四皇子会遇到危险,所以不敢让他走进去。”
“你做的对,若是四皇子想去马场必须要有护卫在一边看着才行。”皇上在众人讶异的视线中温和的道。
这就是同意四皇子进马场了。一般来说只有到了中等部才可以去马场的。
顾嬷嬷脸色一喜,“谢皇上恩典。”
景子暄也喜滋滋道:“多谢父皇。”
于是叶非尘问顾嬷嬷,“你可知照看马场的人的茅厕在哪里?你们待的地方可看的到去茅厕的路?”
“老奴知道,由于四皇子舍不得离开,所以老奴陪着四皇子在马场边缘玩了许久,那里正好离去茅厕的小道不远。”顾嬷嬷有些感念因着叶非尘而让四皇子被皇上关注,所以很聪明的道,“那段时间除了我们几个照顾四皇子的奴才,没有别的人经过。四皇子没有看到大马,还觉得很遗憾呢。”
叶非尘又捏了捏四皇子胖嘟嘟的小脸,得到他可怜兮兮的神情不由一讪,收了手。
她站起身来,对皇上道:“皇上,现在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小贾子说慌了!”
“大胆奴才,竟敢在朕的面前说谎,说!是谁指使你的?若再有半句谎话,朕要你死!”景乐璋气愤的道。一个奴才,竟敢在他的面前玩这些花腔,怎么能不让他怒?
叶非尘却是微微撇嘴,皇上这话根本就不可能对小贾子产生任何效果。明摆着,他之前已经犯了欺君之罪,已经必死无疑。反正逃不了一死,在死前指不定还要为他主子做点什么。毕竟像他这样在景瑞手下却心向着别的人的奴才,很有可能是有把柄在别人的手里,可能性最大的大概是他在乎的人。他为主子争取到的利益越多,死的就越有价值,他在乎的那些人就会得到别人的照顾。
果然,小贾子又开始不断的磕头,这次是痛哭流泣了。他跪爬到景瑞的旁边,大喊:“世子,世子救救奴才!”
景瑞大怒,一脚把他踢开,气的呼吸不畅。这个贱奴,背叛了他,现在要死了还敢给他捅刀子!
不待他开口骂,小贾子就开始呼喊了:“世子,奴才都是按着您的吩咐做的啊,您救救奴才吧,奴才不想死啊!”
“景瑞!这是怎么回事!”皇上盛怒,大掌再一次拍在石桌上。
叶非尘暗想他的手都不会疼吗?这种天外飞仙的想法只是一晃而过。她默默的退到边上,对着顾嬷嬷使眼色,让她把被皇上生气而弄得呆住的景子暄带到旁边去。
顾嬷嬷感激的朝她点点头,把景子暄带到人群后面,让他看不到前面的那些极致的表情,也隔开了那种种让人压抑的气息。
景瑞因着皇帝拍出的那声响心里陡然一跳,当即跪在地上。
之前怎么也转不过来的脑子终于现在转过来了,他道:“皇上,瑞知错。马身上的银针却是瑞扎进去的,但是血颠这种毒瑞却从未听说过,更没有让这个小太监去下毒。”
叶非尘低着头无语翻白眼,早说不就好了。现在说效果不知道打了多少折扣。白白让敌人得意。
“好呀!朕赐你汗血宝马,你就是这样对你的马的?你为什么要去用银针扎马?”皇帝眼眸森森的看着他。
叶非尘想景瑞虽然傻应该不会傻到说出是为了整她吧。如果那样,少不得要翻出前面他欺负她的事,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事实证明景瑞还是有点脑子的。
“这银针原本是用来自保的,瑞平时总随身带着。之前和大皇子赛马,到了最后一圈瑞见落后大皇子许多,好胜心起,一时想岔了便用了银针扎马。原本是想让马儿吃痛跑快点,哪知马忽然发疯,不仅瑞自身差点难保,还害了叶姑娘,瑞深感愧疚。”景瑞表情是真切的后悔。
皇帝面色缓了一点。像景瑞这样身份的人身上有抹了迷幻药性的银针作为自保的武器很正常,而像他这样的年纪血气方刚,十分在乎输赢也很能理解。若不是马之前被人下了毒也不会出什么事。
叶非尘微讶的看了眼景瑞。难得他脑袋转的快。这样的话不过是承了个好胜的名头,和害她相比的影响简直小到可以无视。
“不,不是这样的。”小贾子感觉到身上传来一股阴蛰的视线,立马哀怨的看着景瑞,“世子,您明明是想要对付叶大小姐,报之前叶大小姐让您当众出丑的仇才设计让马中毒的。”
景瑞阴狠的目光扫过去,“你这个背主的贱奴!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本世子和叶姑娘那点小小的不愉快何至于让本世子记到现在?便是记到现在本世子有那么傻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注去害叶姑娘?在本世子心里,本世子的命金贵着!”
他又看向景乐璋:“皇上,这奴才虽然是瑞的人,但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是为谁做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要想着陷害瑞。瑞惭愧至极,都是瑞识人不清!”
景瑞的话很有道理。没有人相信平时傲得像个孔雀一样的瑞世子会为了报复叶大小姐而将自己置于生命危险之中。而且,那个小太监谎话连篇,已经得不到任何人的相信!
“来人,把小贾子拖下去乱棍打死!”皇帝冷冷的下了命令,然后对着他身边的带刀护卫头头道,“佟侍卫,好好查查小贾子这几天和哪些人有过接触,过后把消息呈上来。”
“是,皇上!”那佟侍卫说着就退下,让他身后的护卫把小贾子拖走了。
皇上略带失望的眸子往大皇子身上晃过,然后温和的看向叶非尘道:“非尘,这次你受了无妄之灾,到底是瑞世子一手造成。你说,想要瑞世子得到什么惩罚?朕都依你。”
景知妍把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可恶,父皇怎么一直对叶非尘那么温和,还对她这样宽容。为什么她之前没有摔死?想着又有些不忿的看了看大皇子。大哥还说叶非尘要倒霉,现在看她根本就没有倒霉嘛。还得到了父皇的特别关照。
别的人也都是讶然不已。视线有些复杂的往叶非尘身上扫。皇上对叶非尘的态度真是好耐人寻味!
叶非尘却是垂了眼,她心里明白恐怕皇上心里已经清楚背后动手的人是谁了。因为之前的指控牵扯到二皇子,也牵扯到瑞世子,单单和大皇子无关,这就是最大的嫌疑。只不过由于那人是他心中的接班人,不好在众人面前将他审出来更不能当面处置。所以才将事情压到暗处。同时还把她推到风口浪尖。让别人把视线都移到了她的身上。
不过……在如今的情景下,斗争还未拉开帷幕,大皇子就已经做了让皇帝失望的事,这可以说已经是最好的惩罚了吧。何况,还折了一匹价值万金的汗血宝马。
罢了,如今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不过景瑞嘛……叶非尘抬眼,视线落在景瑞的身上。
景瑞觉得肌肉都有些紧张起来。他现在是半点也不会小瞧这个年纪小小的姑娘。而且她分明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众人也都看着叶非尘,想知道她会说出怎么样的处罚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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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马也不想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