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因着叶非尘的情绪波动似乎连空气都凉了许多。
郭昭放下帘子,皱眉道:“抬棺的人把路堵了,边上有看热闹的平民百姓,还有些书生打扮的文弱书生。这些人几乎把我们的前后路都堵了,无法过去也无法后退。”
围着马车的有四个叶府的护卫,人少力微,无法有威慑效果。更何况那几个人平日里得到过李姗的照拂,现在都以为叶非尘是害李姗的人,更不会拼命相互。
其中一个护卫在车窗边道:“大小姐,躲着没办法,您还是出来安抚一下吧。咱们无法过去。”
‘咚!’郭昭顺手就将马车内的核桃从窗户那丢出去,直直的砸在那护卫的脸上,疼的他直叫唤。
“没用的东西!出事了不晓得为你家小姐想法子还要你们小姐出面护着你们!搁我镇国公府早军法处置了!”
爽利的声音传出去,外面的声音有些弱了下来。或许是镇国公府几个字让外面的人有了些忐忑。
毕竟镇国公府的二爷如今掌着全国兵马,几次前往边关教训有异动的异族,在景国很有威名。
叶非尘扯了扯郭昭。心里明白对方敢使出这样完全不顾后果的法子就不可能因着镇国公府的名声而撤退。她不出面那些人不可能罢休。
“昭姐姐,你待会有机会就走。”不待郭昭反驳,叶非尘继续道,“我方人少,对方人多,明显是针对我来闹的。你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还不如趁机出去给我找帮手来。”
说着叶非尘道:“你也不必去相府,更不要去郭府,直接把五城兵马指挥使叫来就行。这都城的治安可都是他的事,人家闹得这么厉害竟连五城兵马指挥司的一个人也没见着,实在是失职。”
郭昭也不是小孩子,思考过后也知道自己去找人会更有帮助,颔首道,“好,你自己小心。”
于是叶非尘掀帘而出,直接站在车轼之上,郭昭则下了马车。
她依旧是那样幼稚的装扮。今日的一身搭配是水蓝色,齐胸的水蓝襦裙,裙摆褶皱,衣襟处用了白色,白与水蓝相见,温柔若水。两个包子头上用的凤羽缎扎的,与衣裳同一色调。
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波光潋滟,粉嫩嫩微胖的小脸如桃色初开,娇滴滴的小嘴若樱桃般红艳。可爱又不失娇俏,让人一见就心生亲近。
见着她的面容,那些站在棺材边上的人顿时哑了口,竟觉那些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由于她站在马车之上,又如此娇俏可爱,一时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去。郭昭看了看叶非尘小小的背影,带着两个丫环走了。
星儿则从后面的马车走到前面,站在叶非尘身边。
叶非尘眼光落到两具棺材之上,双手合十连躬三下后方启唇:“死者为大,愿他们能入净土得安宁。”
她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倒是像极了观音座前的小女童。
“少假惺惺了,你这个恶毒的女子,年纪这般轻竟做出这样恶毒的事。害了我的兄弟,陷害你的继母,还让你的奶娘在大牢里受苦,全部都只为了一己私欲。”当头一个长得很壮的中年男子恶狠狠的道,“就像你祖母一般,为了打胜战不惜把将士的生命不当命,用累累白骨推起那些功名利禄!视人命为草芥,真真可恶至极!”
他说的双目赤红,那恨级的情绪简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加上那棺材营造出的气氛,竟让边上的人颇受感染。
叶非尘眉头一挑:“这位壮士,请问你从哪里知道我做了那恶毒的事?如今三司尚且没有论断,你又怎能给小女子安这种罪名。在案子没查清楚前怪罪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错误,壮士为兄弟报仇的心小女子也能理解,但难道就因着你的愤怒,你就可以宁杀一千不错过一个吗?”
“强词夺理!分明你就是罪魁祸首,那案子悬而不决还不是因着你是相府嫡女的身份。你们这种高门大户的人命总是贵重些,哪里将我们这般平民百姓看在眼里。”说着他竟流下泪来。
许多被欺压过的平民百姓心有所感,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霍壮士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朗朗乾坤,天理昭昭,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必不会包庇任何人,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一个文人打扮的人道。
而后他忽然指着叶非尘尖锐道:“叶老太太为人狠辣无情,多少景国的大好儿郎都折在她的手里。可怜那些精忠报国的士兵,白骨累累竟只成全了一个毒妇的功名。惜我辈没生在当时,没让那些将士明白叶老太太的狠毒。惜当时未出名将,让那个毒妇掌了大势,白白多损我铁血战士。你这女子自小长在那毒妇手中,倒是将蛇蝎心肠学了十成十……”
“你给我闭嘴!”叶非尘忽的道,声音冷的让那个文人抖了一下。
叶非尘只觉内脏血气翻涌,头一次恨不得捏死一个人。
站在这一手由祖母和前人拼命守护来的安稳的世道下挺着腰杆指责她祖母残忍无情,还义正言辞,到底是有多么无耻!
“你们谁经历过真正的战火?谁知道什么叫战场无情。”她毫不留情的指着那个文人道,“看你这文弱的样子,怕是连刀都拿不稳吧。你若是在那个时代,一上场便是死的份。”
“我祖母残酷无情,我祖母心狠手辣?你们谁是跟着我祖母打过一场战还是和我祖母说过一句话,或者说你们其实连见都没有见过她就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们知不知道战火连天之时百姓过的什么日子?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安稳是多少人换来的?功名利禄?你们是看我祖母封侯拜相了还是看我祖母得到了举世之财?她得到了什么,我只看到她得到了满身伤口,满满皱纹。”
“别以为你这样说就可以掩盖事实。”霍劳见边上的人有些松动,便恨恨道,“即便我没上过战场没见过叶老太太,但我知道她有多狠,我爹就是死在一场必死无疑的战争中。是叶老太故意让我爹还有那些士兵去送命的。”
“那又如何?”叶非尘神情冷冷。“你爹有托梦给你说他不是自愿的吗?你知道打战是怎么回事?你以为上战场是好玩?有时候,必要的牺牲是需要的。”
叶非尘忽的软下声音,“我想,你爹应该有兄弟吧。”
“有……”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答。
“那他必定是自愿的。他是值得敬佩的好汉。”
“你胡说,我爹怎么会自愿去死?”霍劳以及边上一直有些安静的雷动听了叶非尘的话情绪激昂,心里恨极。谁会自愿去死?
“他就是自愿的。”一股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人群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