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祈失魂落魄地离开。
这几日，除了白二舅经常会过来探望他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来过。
他偷偷地去看过爸爸。
那个和自己一样可恶的男人正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浑身的气息非常阴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短短几日不见，他狼狈了许多。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总是精心打理的头发生出了很多白发。
好像一下子就老了。
姜祈一次都没有进去过，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男人。
自己是伤害愿宝的凶手，他也是。
他们谁都欠愿宝一条命。
彻底想起了前世那些事情的姜祈，突然很想见到妈妈。
上一世妈妈很早就离开了，临走前她瘦得皮包骨，看到自己还很努力地微笑着。
她抓住自己的手，让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她也照顾照顾妹妹。
那时候，她连说话都很费劲了。
“妈妈走了之后，你们就是世界上最最亲近的人，一定要互相帮助。愿愿胆子小，身子弱，你多帮妈妈看着她些。”
当然，她也对姜愿说了同样的话。
为了让妈妈放心，姜祈和姜愿当时都答应得好好的，所以宁乐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可是到了最后，做到这一承诺的人只有姜愿。
姜祈也不知道自己见到妈妈想要干什么。
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都和盘托出，然后痛哭流涕地请求妈妈原谅吗？
又或者他什么也不敢说，就是想见一见她。
都有可能吧。
至于姜愿，他真的没脸再去见她了。
姜祈醒来的瞬间就问二舅舅，妈妈在哪。
那时候的白二舅还不知道他做过的混账事。
他只心疼他的小外甥生了病，不敢把宁乐也在住院的事情告诉他，所以搪塞过去了。
姜祈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他聪明地没再追问。
直到那天宁乐又犯了病，白二舅接到电话后匆匆赶了过去。
因为太着急，他没来得及安抚姜祈。
他也就没注意到，姜祈偷偷跟在他后面出了门。
很快到了宁乐的病房门口，姜祈看到那里围了一大群医生护士，穿着病号服的宁乐在里面又哭又叫地发疯。
那样失去理智的妈妈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姜祈吓坏了，这才知道妈妈生病了，想要赶紧过去看看妈妈。
可是，宁乐的下一句话把他的脚步生生钉在了原地。
她尖叫地质问着眼前的空气，“小祈，你不是答应过妈妈要好好照顾妹妹吗？为什么骗我？！你逼死了她你知不知道？！”
姜祈将所有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整个人如坠冰窖。
这一刻，他的脑子彻底乱了。
妈妈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所以，妈妈也有了那些记忆吗？
姜祈的目光忍不住停在妈妈身边的姜愿身上，她正哭着求妈妈恢复清醒。
“妈妈，你忘了那些事情好不好……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姜祈担心极了，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挪动脚步过去。
他怕妈妈受到刺激。
他更是个懦夫，他怕极了妈妈真的记起了那些事情，他一点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姜祈偷偷地躲在角落里，看着那样发疯的妈妈和害怕的姜愿，眼泪流了满脸。
这一刻，他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静静地看着自己两个最亲的人痛苦地挣扎。
姜祈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你真他妈不是人！你怎么就不能死得干净点呢？！”
有路过的人被他吓了一跳，看他穿着病号服，骂了句精神病。
随后像是害怕被什么污秽之物沾染上似的，快步离开了。
姜祈丝毫反应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盯着那个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乐终于安静下来了。
其余人都退出了病房，留给她一个静谧的空间。
姜祈就是这个时候偷偷溜进去的。
宁乐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像是睡熟了。
姜祈红着眼看着自己的妈妈，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做到当初的承诺。
对不起伤害了妹妹。
对不起在她已经死了的时候，自己还在胡说八道地谩骂她。
对不起……
谁料，在他默默道歉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宁乐突然睁开了眼。
姜祈心里一惊，竟然下意识想要逃跑。
宁乐叫住了他。
“小祈。”
姜祈身子一怔，再也没办法迈动一步了。
宁乐又说，“你过来。”
姜祈没法拒绝他的话，乖乖走了过去。
宁乐的表情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姜祈的心窝子上扎似的。
“能不能告诉妈妈，上一世你欺负愿宝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姜祈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抖着嘴唇问，“……您怎么会知道？”
宁乐苍白地笑，“我为什么会知道……那是因为我一直跟在你们身边啊。”
“你们打着我的旗号那么伤害愿宝，我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姜祈啊，你让我死都不能安心。”
她咄咄逼人道，“对那么乖巧善良的妹妹恶语相向，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子这么对待自己的妹妹，乃至于将她活活逼死。你是不是可开心，可有成就感了？”
宁乐从来没有对姜祈这么冷嘲热讽过。
因为那是她的孩子，无论他做了什么错事，出于一个母亲的心理，宁乐总是会选择原谅他。
可是这一次，姜祈再也没有从她眼里看到任何包容，有的只是怨恨和讽刺。
姜祈使劲摇着头，眼泪鼻涕一齐流出来，看起来十分滑稽。
“妈妈，能不能不要那么和我说话……我受不了，受不了的！”
要是放在以往，宁乐早就心疼地不行了，这可是她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啊。
可是这一次，看着姜祈的眼泪，她感受到的只有心烦。
她表情苍凉地问，“愿愿当初是不是也和你说过这种话？那么多年，你和她说了多少次难听的话，她求了你多少次不要那么对她……可是你听过吗？”
“我真的不明白这到底为什么啊？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平时她对你有多好，对你爸有多好，你们都看不到吗？！你们到底怎么忍心的啊？”
“姜祈，你告诉妈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