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点多,游清微、路无归、薛元乾、左小刺开车到滨江大道旁的万人坑一带。
说起滨江大道旁的万人坑,一些本地的老住户和喜欢在网上逛灵异贴的人可能知道;说起滨江公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几人把车停在滨江公园的停车场,从后备箱取了各自的背包,沿着滨江公园外的人行道走了二百多米便是一片满是绿化植物的林荫地段。
紧贴着人行道的是一排长刺的绿化植物,再往里则是几排大树和沿江护栏,护栏外漆黑一片,连对岸的灯光都吞没了。
昏暗的路灯、浓密的荆棘植物、峥嵘的大树使得这段路显得格外幽辟,行人走到这里时都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唯恐树丛后会跳出来几个打劫。
几人又往前行了一百多米,便见到一片树立在绿化带上的醒目警示牌:河滩危险,请勿进入!
在警示牌旁边,则是一条被行人生生地从荆棘丛中踩出来的一条约有尺余宽的小径。
看到这条小径,游清微诡异地想到了那句“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路无归打前锋,从这条荆棘小路中往前走。
游清微紧随其后,左小刺跟在游清微后面,薛元乾垫后。他们侧着身子穿过这片约有十几米宽的荆棘植被,便见到一排铁栅栏。
他们隔着铁栅栏探头一看,见到前方是一段低于铁栅栏略有五六米高的河堤道。这段路有三四百米长,有台阶通到这段河堤路上,但是这段河堤路没有台阶上到地面,它像是给河滩上那些人走的,又像是告诉它们,这条路走到这里就到头了。
两米多高的铁栅栏对他们四个来说形同虚设。
路无归先翻过去,接住游清微和左小刺扔过来的背包,提着她俩的背后跳到下方的河堤道上,一抬头便发现河堤的另一端有光亮,那方向似乎就是从刚才他们停车的方向传来的。她估算了下距离,那位置好像就在停车场的后方。她等游清微他们攀着墙滑下来后,说:“游清微,那边有人。”
左小刺顺着路无归指的方向看了眼,只见到黑糊糊的一片,说:“哪有人。有鬼吧?”她赶紧开了阴眼,这一眼看去,赫然发现前面亮着朦朦胧胧像灯笼照明的光!她叫了声:“尼玛,真有鬼!”
路无归无语地给了左小刺一记白眼,说:“那是引路符光!”
游清微开启阴眼凝神看了看,说:“像是从停车场那边翻墙下来的,过去看看。”
四人一路小跑赶过去,赫然发现这大半夜的来得人来真多,足有十几个,还都是熟面孔。
夏颜希大松口气,说:“是清微他们!”她收了手里的金钱剑,说:“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不跟我们一路走么?”
游清微朝身后一指,说:“我们从绿化带中的小径翻栏栅下来的,见到有光,就过来看看。”她说完,朝夏颜希旁边的那精神矍铄的老头子颔首喊了声:“忠叔”,又朝旁边抱着一只浑身缠着绷带都快让人看不出是只刺猬的李素华略微点头,视线从她怀里抱的那只刺猬身上掠过时,差点没憋住笑。
白家的白岺溪也在,冲游清微轻轻点了点头,就朝跟在游清微身边正在朝河滩方向张望的路无归看去。
路无归回头对游清微说:“游清微,阴路开了。”
游清微说:“那走吧。”
夏颜希说:“恐怕还得等等,得等阴路开到这边才能走,这河滩不太好走,土质很松软,表层下有很多水坑空洞,人走在上面很容易陷到泥地中去。”她朝前方一指,说:“那有牌子。”
路无归对游清微说:“有鬼出来了。”可以搭鬼桥了。
游清微拍拍路无归的背,说:“那就再等等。”
路无归“哦”了声,扭头看了眼挤作一堆的那十几个人,心说:“早知道就不过来看热闹了。”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又有四五个人从堤坝上方的围墙上翻下来。
路无归愕然地看着这越来越多的人堆,问:“赶集哇?”太像以前村里大家结队赶集了。
陈禹没想到这么多人,笑道:“今天可真热闹。”跟夏颜希、白岺溪、游清微打过招呼。
游清微发现这些人全都故意忽略了路无归,对她这个高级顾问连声招呼都没打,顶多就是扫了两眼,明显是把路无归当成她的马仔来看。这就是路无归有实力没威望的体现。
阴风吹来,本就昏暗一片的地方黑得连符光似乎都被吞没,仅能照亮周围三四米的地方,再远点便陷入一片漆黑中。
好在游清微走了这么多回阴,对黑暗已经习惯,阴眼一开,和在白天没太大区别。
只是这里的阴风太大了点,迷眼。
白家、陈家、夏家、李家有人出来,很自然地递出数量不等的金箔钱交给忠叔身后的一个年轻人。
游清微见到另外几家都出了金箔钱,估计是走阴路的规矩,对保管金箔钱的路无归说:“小闷呆,把金箔钱给我。”去鬼市要走阴,她家小闷呆带的东西尤其全、尤其多,背包太重,她背不动,只能让小闷呆镇两道符在背包上自己背。
路无归一看这是要把金箔钱给别人,问:“为什么要给他金箔钱?”
忠伯说:“买路钱,每人两张,保平安通过。”
路无归朝前方一指,说:“给那只脑袋上长角瘦得跟排骨似的恶鬼?”
忠伯点头,说了句:“阴路难走,需要请鬼引路。”他看了眼路无归,又补充了句:“小鬼难缠。”
路无归抬头一看,只见河滩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衣衫褴褛的鬼,看他们那身烂衣服,像极了战争片里的那些难民。她估计这些应该是死在那时候,然后,被集体挖坑埋了,死人太多、怨气太重,因此形成了阴路,又因靠着城市以及某些行业的需要,进而发展出了鬼市。
路无归算了下账,他们四个人得给八张!八张金箔钱!撕一张金箔钱的角当买路钱她都要考虑考虑,还要给八张!路无归一把抽出背包中的量天法尺,脚下飞快地踏出八卦步,左手呈剑指状从量天法尺上拂过,口中飞快念道:“一动天罡镇乾坤,二动法尺请神明,风雷敕令诛邪魔,量天丈地伏四方!”喝念间,她左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指成剑指状自量天法尺上一抹而过,随着声音落下、指尖抹过,量天法尺上的符文全部亮了起来,她抬起右臂高举手中的量天法尺,大声喝道:“活人借道,阴灵让路,若然来犯,量天法尺,定斩不饶!”
路无归清亮的声音划破夜空。
刹那间,狂风大作,阴风四起,吹得在场的人几乎立足不稳。
河滩方向,鬼声沸腾。
忠伯的脸色一变,随即一沉。
其余众人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
夏颜希叫了声:“清微!”她急得直剁脚,叫道:“她要做什么?”
游清微无语地用手里折扇轻轻地敲了敲额头,叹了口气,说:“要她的金箔钱,这是急眼了!”
她的话音落下,路无归用力地在地上一个踏步,奔着河滩方向那只最大的鬼就冲了过去。
左小刺叫了声:“尼玛!”她拔出剑就要冲上去,被游清微见疾手快地一把揪住衣领,说:“你凑什么热闹!”话音刚落,一片符光从河滩方向耀起,符光化作燃烧的火焰符纹排成阵冲向了四面八方的鬼。
紧跟着,又是一排符光一字排开,以排开倒海之势朝着前方的鬼压过去。
夏颜希咬牙叫道:“她这一打破魔镇邪符就够她买三张金箔钱了!”
游清微幽幽地说了句:“她算账的方式跟我们不一样。”
鬼太多,符打出去很快便黯淡了下去。
河滩又陷入一片黑暗,只隐约看得见路无归手上那柄量天法尺暴出的光亮。
路无归的声音又响起:“太极无极,阴阳借法,移尸叠骨,百鬼铺路!”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一道土黄色的土路突然从黑暗中延伸过来,一直延伸到台阶下方。
路无归的脚上贴着风罡符、手上提着量天法尺,像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落到游清微的身边,语速又急又快地说:“鬼太多,打不过来。好在这地下的尸骨够多,尸气重、阴气足,可以直接铺条符路。快点走,这符路只能撑小半柱香时间。”她说话,一口气打出三道符,喝念一声:“灵灯引路,百鬼伏退!”那三道符光化作三盏灵灯沿着这条路朝着前方飞去。路无归一个跃身跳下台阶,朝着前方奔去,还喊了声:“黄泉路上莫回头!”
游清微对左小刺和薛元乾叫了声:“跟上!”两道风罡符镇在脚上,跟着路无归飞奔而去。
他们四个的脚上贴着风罡符,脚下带风跑起来飞快,一瞬间便跑到了阴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条孤伶伶的土路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敢踩在这条路上跟上去。
夏颜希看着这条空荡荡的幽森鬼路,半晌无语。她很想告诉路无归,他们几个刚才用掉的那些符够她买一打金箔钱还有剩!
过了大概四五分钟,这条路便开始变淡一点一点地褪色消失,又再过了一两分钟,整条路看不到一丝痕迹。要不是刚才他们亲眼所见,几乎会以为是幻觉。
忠伯身后的小年轻人拿着买路钱上前,他张望了半天,回头困惑地看向忠伯,说:“忠伯,鬼都没了。”
忠伯说:“双角将军已经没了,那些小鬼刚才受惊,不敢过来。燃引鬼香,请红袍将军上来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