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述苑。
萧悠然端了一碗汤药进来,“先歇会吧,都看了那么久了。”
闻着淡淡的汤药味,沈则述放下了手中的书,“味道闻着似乎不一样?”
“呵,是啊,”萧悠然浅笑一声,“近来看您老熬夜,所以多放了两味药进去,这样白天工作的时候精神会好一些。”
萧家是医药世家,从小耳濡目染的,她多少也懂一些药理。
“辛苦你了。”
沈则述端过碗,没一会儿便一饮而尽,眸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问道,“这几年让你受委屈了,是有怨过我的吧?”
“什么?”萧悠然没料到他会提这个话题,愣了一下,“这……我为何要怨您呢?”
看了看自己坐在轮椅上,沈则述一叹,“你的心思我知道,总归是沈家欠你的。”
萧悠然心里也是轻轻一叹,没有说话。
在她看来,沈则述稳重成熟,五官俊逸,虽然没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是他从各方面来说也并不差劲,她想,时间长了总是会日久生情的。
可老天爷偏偏要和自己开玩笑,她才嫁进沈家没多久,沈则述就遇到了危险,从此只能靠着轮椅来生活。
她怨吗?
何止是怨,她还恨。可是恨谁,恨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吗?
恨了又能怎么样啊?
“因为失去了双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对你也是不冷不热的,是我不好……”
“大爷……”萧悠然打断他的话,“这样的情况,换了任何一个人心情都会不好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沈则述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悠然,我知道你喜欢过三弟,不过是后来才知道的,若不是我,你应该是和三弟在一起的。”
“说什么呢,”萧悠然并没有感到不自在,因为当时就是她设计故意让他知道的,“我现在可是沈家大太太,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您又何必再提。”
“是啊,都过去了,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你知道吗?当时我知道你其实是心属三弟的时候,我是有想过……”沈则述顿了一下,“可是……”
“我知道,”萧悠然嘴角划过一抹苍凉的笑,“因为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嘛,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只是好端端今日怎么会谈起这件事?”
“早该谈了,你我夫妻多年,却像是商量好的似的一直避着这个话题,如今看到三弟和长安两人感情稳定,出双入对的,难免心里会有些感慨,”说着视线落在萧悠然平静的脸庞上,“悠然,我不知道你心里是否真的放下,但只要是你沈家大太太一天,只要还有我沈则述在的一天,就一定不会亏待你。”
是啊,她何尝不羡慕不嫉妒穆长安,可是如今,她能得到的也就只有这样的安慰和承诺了。
“我知道,”萧悠然朝他轻轻一笑,“大爷,只要您一天是悠然的夫君,我们就是同心同德。”
“父亲,”突然一个声音穿插了进来,小宝小小的身影出现,“大太太好。”
“小宝,你怎么来了?”
沈则述推着轮椅往前,“你母亲呢?”
“母亲在房里,小宝想父亲了,所以就过来了。”
萧悠然在他面前蹲下,“小宝,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一个人过来,要是不小心摔跤了怎么办?”
“嘘!”小宝突然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我是偷偷过来的,母亲不知道呢。”
萧悠然被逗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虽不是自己的孩子,与杨玫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好,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实在是很讨喜。
“时间不早了,那父亲陪你过去吧。”
“好。”
沈则述看向萧悠然,“你也早点休息。”
“好。”
顿时,屋内冷清了许多,箬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萧悠然站着在必呆,“大太太,您怎么啦?”
萧悠然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若是我也能有个孩子,那该有多好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她有这样的感慨了,箬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就算要出事,为什么不能先给我一个孩子呢,”她像是在喃喃细语,“箬兰,小宝多可爱啊,凭什么像杨玫那样身份低贱的女人都能有个孩子,为什么我偏偏就不能,为什么啊……”
“太太,太太,”箬兰连忙扶着她坐下,“您别伤心,您是正房太太,小宝也是您的孩子啊。”
萧悠然勾唇笑了笑,这又怎么会一样?
罢了,罢了……
“太太,松萝在外面等着,您要不要见见她?”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不是如她所愿已经回老太太的身边了吗?”
箬兰应道,“兴许,是想着亲自来跟您道谢的吧。”
“呵,让她回去吧,现在不想见她。”
可是箬兰才刚转过身却又被唤住,“等等,还是让她进来吧。”
“是。”
松萝站在萧悠然面前微微俯身,“大太太,松萝是想过来跟我道谢的,多亏了大太太出的主意,松萝才得以重新回到老夫人的身边。”
“呵,”萧悠然轻声笑了笑,“专门过来道谢也算你有心了,既然如你所愿了,那以后你若是想做点什么,可不能一意孤行!”
上次长安遇到抢劫的并不是意外,松萝的出现也不是意外。
“那是自然,一切但凭大太太的吩咐。”
“行了,你先回去吧。”
松萝走后,箬兰问道,“太太,这人的话,当真可以信吗?”
“你觉得呢?”萧悠然反问。
“……箬兰愚昧,听太太的。”
“我呢,一向和老太太合不来,她又是自小跟在老太太身边,我和老太太于她而言,谁的份量更重她心里有数,所以,凡事还得多留点心。”
“是,箬兰明白了。”
萧悠然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段时间和她不要有过多的接触,不要被看出端倪,特别是不要被杨玫那么抓到什么把柄,明白吗?”
“是,大太太。”
萧悠然侧过头看了眼还搁在桌面上残留着药汁的碗,轻叹了一声,“夜深了,该回去休息了。”
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投在地上的影子显得愈发孤寂和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