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触电般地回过身,一把推开季杉逸,把沙发上的奶娃娃抱进怀里。
他挡住靳桃浪的脸,冷眸微眯。
目光从摄像机镜头缓缓转移到男人脸上,然后再看向周围暗暗朝他们这递来视线的群众,最后扯开一个客套的笑容,看向另一位女嘉宾。
“小姐,您似乎遇到麻烦了,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四周都是摄像机,还有大批粉丝举着手机,他和季杉逸的恩怨就算再深,也不好闹到明面上。
季杉逸的流量关注度和粉丝战斗能力可不是吹的,只要今天他们哥哥在这受委屈了,下一秒就能胡编乱造他的祖宗十八代。
他没脸没皮无所谓,但就怕那群人去扒阿桃的料。
为今之计,只能周旋,然后尽快摆脱。
“我,嗯,是这样的……”双马尾女生敏锐地察觉到两人貌似不对付的气氛,但苦于身上压着任务,只能硬着头皮把导演给他们的惩罚说了一遍。
她没期望对方能帮忙,毕竟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个季杉逸口中的“熟人”可不像是好相处的,两人冤家还差不多。
怎么可能会帮着完成任务。
正想着,随遇眉眼轻松弯起,“这样啊,小意思。”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招呼服务员过来,低头询问了几句话,她听得不是很清楚,偶尔捕捉到“包厢”什么的。
三分钟后,随遇签完字从柜台走回来,“运气不错,楼上正好有几个空包厢,你们都饿了吧,别在这干站着了,上去吧。”
“包厢?”
女生梳着松散的低双马尾,将那张脸衬的愈加清丽玲珑,迷茫的表情放在她身上不仅不显得幼稚,反而多了几分笨蛋美人的味道。
随遇点头,强忍着恶心看向季杉逸,“我是杉逸的朋友嘛,初次见面,请客是应该的。”
季杉逸也笑着回应,不顾随遇警告的眼神下,眉眼弯弯地把手臂搭在后者肩膀上,“那就……多谢了,而安。”
说完,他便招呼工作人员也上楼。
一众工作人员懵逼,跟随导演更是指着自己,吞吞吐吐道,“还有……我们的份?”
季杉逸挑眉,垂眸看向随遇。
“当然。”
随遇笑得优雅矜贵,落在一群从早上四点连轴转到中午十二点的社畜眼底,简直不要太闪耀。
在一众欢呼声中,季杉逸眼皮半阖,凝视着身旁人,唇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
随遇抱着靳桃浪再出来时,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靳桃浪只来得及看到xx传媒白总,随遇言简意赅地让对面剪掉关于他所有镜头,一个都不准留。
再往下,随遇再也没有逛的心思,跟父母说了一声就带着靳桃浪回去了。
本以为此事告一段落,直到某个寂静的深夜,随遇被响闹不止的电话铃声吵醒,强撑着瞌睡的眼皮,跑到阳台才按下接听键。
“谁?”
“而安,可以来接我一下吗?我好像……喝多了……”
电话那头被粉丝称作世纪末最华丽宝藏的声带,带着浓浓的醉意,显得愈发性感。
他哑着嗓子央求人时,感觉更甚,每个字眼都如同系上小钩子,勾得人耳朵发痒,心脏狂跳,是个光声音就能把人迷的死去活来的存在。
“你家司机吃白饭的?喝多了让他送你回去,别打扰我睡觉!”
“没有……司机……都走了……全都走了……只剩我一个……”
“那就找代驾!”随遇气得太阳穴突突跳,低吼道。
“我不会……来接我嘛……而安……你对我最好了……”
“别撒娇!都快一米九的男人!要不要脸呐?”随遇脸色铁青,最后一点瞌睡虫全赶跑,外头冷风又一吹,彻底醒了。
“要……要脸的……我的脸可好看了……不能给别人!”
电话那头的季杉逸忽然傻乎乎地笑了起来,“而安例外……他是我……最可爱的……小尾巴……我的脸可以……给他。”
随遇听完,冷笑一声,无情地按掉电话,转身回房间继续睡。
可躺在床上时,不知是冷风吹多了还是怎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还差点把一旁睡得正香的奶娃吵醒。
几息后,随遇无可奈何地回到阳台,指尖不断下滑,找到季家管家的号码拨了过去。
“忠叔,是我,而安。”
“而安少爷!”忠叔显而易见地开心起来,语调都扬高不少,“您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随遇的手在后脖颈处徘徊,抿嘴道,“季杉逸喝醉了,打错电话到我这……”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怎么说,他也是个公众人物,形象方面,还是注意一下吧。”
闻言,忠叔的情绪明显落下,低声道,“我明白了,我会派司机去接他。”
随遇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却只是匆匆说了句“忠叔你也早点休息”,就挂断了电话。
他仰躺在阳台的藤椅上,望着天边的冷月,心里的大石头还是没放下。
他和季杉逸之间的关系其实很简单,父母辈认识,他们俩也理所当然地玩在一起。
后者比他大三岁,在十八岁之前一直充当哥哥的角色,对他很是照顾。
而他也喜欢跟在人家后面,一口一个“逸哥”喊着。
然而季家一个接一个私生子的出现,让季杉逸始终无法像他一般,只需要负责长大,就能得到整个家族。
季杉逸必须像一头饿急的疯狗,疯狂地抢夺生存资源,宣战主权,如此才能守护住站在棋盘猎场上的机会。
其实,随遇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明明最好的路摆在最前面,明明只要巴结好他,随家就能成为他的后盾,可季杉逸偏偏不选,退而求其次转向娱乐圈……
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变得这么僵,随遇仔细想过,也许是青春年少的自尊心和占有欲作祟吧。
他无法接受季杉逸“愚蠢自大”的决定,所以故意远离。
而后者就是在察觉到他有远离意向的一瞬,与他之前,主动断绝所有联系方式——
不再每个节假日第一个送上祝福、不再于任何公开场合提及他、不再将他视作弟弟,宴会上遇到也只是轻描淡写的陌生眼神……
仿佛所有相处的记忆都烟消云散。
三年过去了,这还是第一个电话吧。
随遇再次点开屏幕,望着那串陌生的号码,思索片刻,还是拉黑了。
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该后悔。
反正,他对自作主张的蠢蛋,向来没兴趣。
隔天,随家父母好不容易出差,随遇就把手机交给靳桃浪,让他和刘教授仔细探讨实验,自己则跑到厨房,打算捣鼓一个巴斯克芝士蛋糕给弟弟吃。
借随遇特意安装的变音器,靳桃浪毫无障碍地跟刘教授交流起来。
他戳着屏幕上一个明显的错误,“基因链断裂不可修复,即使是半成品特供药,在不确定能否量产和根治的前提下,依旧……”
靳桃浪皱着眉,语速极快地说着。
屏幕里的刘教授连连点头称是,像个小学生一样,手上的笔不断飞舞,把靳桃浪说的几个点勾勾画画,做了好长一段笔记。
两人挂断时,聊天界面上六小时五十二分钟的对话时间赫然在目。
喝了口水后,他一个后仰,索性倒在软乎乎的地毯上,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呼吸又吸气,困倦又无聊。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靳桃浪看了眼是陌生号码,直接挂掉。
结果对面马不停蹄地又打了一个。
靳桃浪迟疑片刻,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往楼下走,一边接起电话。
“喂?”
变身器还没关掉,对面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停顿片刻,语气骤然染上霜冻。
“你不是而安,他在哪。”
“厨房。”靳桃浪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电话对面很有可能是随遇的前任,于是脚步更快了。
他的身体还是稚童,随家的楼梯又高,层阶也多,往日都是随遇抱着他下去,二十几秒的事。
而让他扶着白金栏杆,一下一下地挪下去,二十几秒他只能走三个台阶。
“随遇,电话!随遇……”
终于,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随遇端着冷却好的巴斯克蛋糕进来了,看到台阶上试探着往下伸小脚丫的奶娃,手中的蛋糕差点吓到扔出去。
几个箭步上前把人抱到楼下,生怕小孩摔倒滚下楼梯。
“电话。”
随遇看也没看手机,难得板起脸,教训道,“以后不能这样,太危险了,万一受伤怎么办?”
靳桃浪唇线紧抿,固执地把手机又递过去,“电话,响了。”
“电话响了就响了,要是真有事他们会打第二遍,你乖乖等我回房间就好,以后不能这样了。”
靳桃浪注视着青年紧抿的眉头良久,闷声闷气地“嗯”了一下后,趴回随遇的肩膀。
午睡时间差不多到了,睡意上涌,他张嘴打了个哈欠,又迷迷糊糊闭上眼。
见对面还没挂,随遇把手机夹到颈项,歪着脑袋固定,双手一上一下搂着靳桃浪,边走边小幅度上下微晃。
“谁?”
“你又和谁住一起了?”
在听到声音的短短刹那,随遇就猛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怕把怀里的小孩弄醒,他能用八国语言,半小时不带重复地把对面的季杉逸骂的狗血淋头。
随遇压低声音,语气极为不善。
“季杉逸,你最近是不是闲出病了?三天两头换号码打我电话,还质问我又和谁住一起?!Excuse me?和你有关系么?你是不是管太宽了?太平洋不住我家,你得再往东边走走!不送!”
说完就要挂断电话,结果对面忽然传来一声长叹。
“而安,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