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舰长的头上,脑子一下就清醒了,不知道发送了多少视频邀请,对方一直忙线。
舰长怒骂一声,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副官在雷诺和远去的舰长两人踌躇了片刻,想了想,还是跟着追了出去。
一阵闹腾过后,控制室内只剩下零星几个修复系统的人员还有雷诺和那三个犯错的学生。
雷诺皱眉询问道,“你们和艾诺的关系很近?”
三人纷纷摇头,中间被重伤的青年虚弱喘气道,“有点印象,塞尔伽斯好像挺针对他的。”
雷诺沉思片刻,扭头看向身后忙到焦头烂额的几个维修专家,意有所指道,“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解决,不然你们很有可能会被指控退学。”
“教官,我们……”
受伤青年拦住身侧的人,咬了咬嘴唇仰头朝男人看去,“教官,虽然听起来很玄妙,但我们再醒来的时候,警报声就响了,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知道,所以现在我就去把下药的人抓回来,剩下能补救多少,就靠你们自己了。”
雷诺捏了捏拳头,锋利的眉眼淡淡扫过三人后,快步消失在尽头。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是被坑后的惨淡。
“我们……”
中间的学生显然是之中的主心骨,迅速镇定下来,“就当做模拟演练,我们之前不是没碰到这样的情况,尽快恢复数据。”
“……嗯。”
【灵千。】雷诺的身影如闪电般快速在走廊穿梭。
【是。】
在另一个次元里,灵千腾空飞在雷诺身后,琉璃般的漆黑眼瞳急剧收缩后,猝然释放,将余下的眼白尽数吞噬,投射出可怕的魅影,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墨蓝色光流恍若雷电,从他身体每一个角落逸散出来,无视任何介质,刹那间包裹住整艘星舰。
凡是光流经过之地,灵千都能感知到,很快,他找到了目标。
等他赶到时,毫无意外地与靳桃浪打了个照面。
偌大的动力舱室,一列列冰蓝色大罐溶液连接天花板和脚底三米厚的反应室,罐内闪烁的白色小电花幽幽上浮,不停地给输送能源。
靳桃浪为了阻挡科里亚破坏动力装置,急速上前,掐住科里亚脆弱的脖颈,砸进侧边厚重的金属墙内,而在他周围,好几个研究员被卸掉胳膊腿,丧失行动能力,瘫倒在地上,冲靳桃浪无能狂吼。
科里亚形容狼狈,脸色惨白,满嘴的血,狡猾莫测的目光在撞见雷诺时,陡然一震,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本就不稳的气息倏忽变得更加错乱,胸膛每一次起伏仿佛都耗尽他所有气力。
“你杀不死他,交给我。”雷诺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靳桃浪身侧,轻声道。
“呵……”科里亚蓦地咧开唇角,笑了出来,后颈的信息素不要命地疯狂外泄,要不了多久,星舰所有人都会被他控制。
靳桃浪当机立断,手掌作砍刀,携着割破空间的力道,反手就将科里亚整颗脑袋砍下来。
来不及反应滋滋往上冒的血液不可避免地溅到脸上,靳桃浪非但没有停手,反而慢悠悠地找到腺体的位置,徒手硬抠了下来。
手上的球形肉块硬硬的,至少比眼球要硬一些,凑近一些闻,还能闻到尚未消散干净的白莲香气。
正当靳桃浪觉得无趣,把肉球甩到地上时,雷诺却忽然喊道,“小心!”
下一秒,他被拥入一个温暖炙热的怀抱,肉体爆炸的余波将两人震出好几米远,好在蓝色大罐溶液的外壳够坚挺,撑过这次小型爆炸,没破裂。
“靳桃浪,出去,把门堵住,剩下的,交给我。”趁青年还有些愣神,雷诺迅速把人推出舱室,锁死门。
门缝越来越小,靳桃浪反射性地就想挤进去。
柏竹秋好久都没叫过他的全名,以往,只有男人气极要把他赶走才会这样。
“你……不行!把门打开!柏竹秋!雷诺!把门开开!”
靳桃浪反应过来了,方才那双含笑的双眸里并不是势在必得,而是故作的释然和遗憾。
他是要同归于尽!
科里亚方才大范围的爆炸,血必定进入了那些研究员的口中,以那种剂量……
“我不允许,柏竹秋,你……你……为什么……”纵使靳桃浪的体质再强悍,也比不上动力舱室前安装的最高等级防护门,拳头一下下狠命地砸进去,连个印记也没有,里面的人更是连声都听不到。
他的拳头坚持不懈地砸着门,没一会,银灰色的大门上沾上斑斑血迹,残破的皮肉混着血红一点点压迫神经,渐渐瞧见白骨的模样。
众人老远就听见这边沉闷却又疯狂的砸门声,循声赶来时,只见一个穿着满身是血,穿着巡逻军服的青年固执地立于门前。
舰长端起武器,瞄准青年的后脑勺,高声怒吼道,“你的编号是多少,转过来!”
这一声非但没让青年停下,反而加速了他攻击的力道,像是忽然通了任督二脉,提脚对着门用力踹了起来,完全不给身后乌压压一大群人面子。
维克梵坦亚眯起眼,拦住舰长要扣动扳机的手,嗓音略带疑惑地喊了一声。
“卡赫尔?”
这个名字一出,后头一大群学生就开始躁动起来,争抢着往前挤。
维克梵坦亚微微皱眉,让其他人都退到转角,他轻声地踏着步子靠近青年,正要相劝时,瞄见下巴一闪而过的水色。
他愣怔了一瞬,声线有些干涩,“卡赫尔,停手吧,星舰的系统还在维修,这扇门只能从里面打开。”
靳桃浪缄默,自顾自地踹门砸门。
维克梵坦亚压下眉眼,握住青年的手腕,迅猛地扣住他的肩膀,反手把人死死压在墙上,扬声高喝。
“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放手!”靳桃浪抬起脸,阴鸷地盯着男人,咬牙切齿道。
维克梵坦亚望着卡赫尔通红艳丽的眼尾和一水恍若破碎暗灭的眼神,心尖有一瞬间的悸动,不过很快就被他埋下,放缓语气,像哄小孩一样劝道,“他既然把你关在门外,就是不想让你掺和进去,你……何必呢。”
“这是我的事。”
靳桃浪奋力挣动了几下,却依旧没能逃脱维克梵坦亚的桎梏,不免惊怔,尤其是对方还尚有余力,抬手将他眼角的泪水擦拭时,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脑中的警铃“嘀嘀”大作。
“你……是谁!”
“帝国大皇子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维克梵坦亚掀起唇角,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似有情似无情。
他微微扬起头,视线仿佛具有穿透性,能观察到里面的战况,一秒,两秒,三秒……紧绷的面色终于显露出些许放松,他放开靳桃浪,稍稍俯下身,亲昵地靠在耳边,哑声道。
“你还有一分钟。”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了。
靳桃浪可不想管这个神经病,转手对门又是重重一击。
而这一次,固若金汤的大门像豆腐渣工程一般在他手下碎了一地。
来不及过多思考,他跨过一地的碎渣,神容慌张地跑到战场中心唯一一个站立的人影身旁。
还未说些什么,男人苦苦支撑的身体便脱力向他倒来。
下一瞬,靳桃浪的脖颈连着胸膛被一阵热意覆盖,恍若游丝的喘气声还带着轻快的笑意在他耳边炸开。
他说:“阿桃……阿桃……我的阿桃……”
靳桃浪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带着人瘫倒在地上,背后冰蓝色的能量罐好似有什么魔幻的吸力一般,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吸走了,内心空荡荡的,只剩下茫然。
【主人,三十七秒。】
雷诺费力地将喉咙里的血块往下咽了咽,想要最后一次摸一摸青年的脸颊,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这个能力,索性极力撑住一个完美的微笑,气息微弱道,“告诉西蒙,哥哥很爱他。”
“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靳桃浪仓皇地握住雷诺逐渐冰冷的手,脸上的笑比哭都要难看。
雷诺眼皮打架,恍若千斤重的头颅搭在青年清瘦的肩膀上,饶是如此近的距离,此刻的他却连那张只能在梦中肖想数年的脸都看不真切,模模糊糊的,上一世的记忆回笼,委屈的情绪蓦地上翻,他孩子气地撇下嘴,缓缓闭上眼睛。
“哥哥……我好冷……”
这一声“哥哥”瞬间就将靳桃浪带回那个连尸骨都找不到的悲痛记忆里。
分明长着一张滥情的脸,却纯情到近乎幼稚,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真的亏欠古奚太多,自以为是、轻易判死刑无论那一条,都是他的心底愈合不了的伤疤。
最后,他竟然可笑地只能通过一块纯白的破石头看见曾经那个艳丽到危险的男孩。
小楼也喊他哥哥,是温暖的,温情的,带着自然的偏爱和喜欢。
而古奚在耳边喊的一声又一声哥哥,是惶恐不自信,是不确定的试探,是得到他肯定时偏执的依赖,更是失去时卑微的乞求。
他曾给过古奚最美好的梦,却又残忍地亲手戳破。
靳桃浪舌头痛到僵硬,说出的话都有些不利索,泛酸的眼眶,泪水顺着下巴,一颗颗地落在男人血红的衣衫,无声的将他的悲痛渲染到极致。
“古奚,是我的错,都是哥哥的错,我不应该不信任你,不应该,不应该那么残忍……”
灵千:【主人,我们必须离开了。】
心脏停止跳动后,听觉是最后一个失效的感官,古奚或是雷诺,亦或是柏竹秋,听到耳畔掺着哭腔的颤声,心底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他很想回去,至少要说一声“我原谅你了”。
【……走吧。】
指尖的热度一点点消失,最终化为死物的冰冷,靳桃浪眼神逐渐恍惚,脑海里一直回旋盘绕着心跳的最后一声,以及一连串的好感度提示音。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之一——收集海盗领主雷诺的好感度。】
【系统功能修复中……】
【系统自进化功能25\/100。】
“你总是这样。”
塞尔伽斯好不容易冲破靳桃浪给他下的禁锢,紧赶慢赶跑过来,一大圈的人踌躇犹豫,谁也不想当出头鸟,直到他出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就被推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时,塞尔伽斯呼吸都凝滞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卡赫尔,跟我回去,好吗?”塞尔伽斯道不明心中纷杂的情绪,他只是心疼,心疼一片血色中执拗得如同孩子的卡赫尔。
丝毫不顾忌自己的洁癖,跪到地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覆上那一层冰凉时,他的眸色骤紧,不由分说地扯开两人,将卡赫尔死死地抱进怀里。
臆想之中的反抗并没有出现,对方很乖顺,对他的触碰似乎更亲昵了。
此刻的靳桃浪如同山间惑人至死的精怪,身上的战损血迹落在如此强悍的人身上,让人不禁占有欲高涨,寒山白玉般细致的皮肤上,那缕缕颗颗的红线雪珠,艳色绝世,尤其是那一双世间只装的下一人的风流眼眸,看得塞尔伽斯肾上腺激素猛蹿,喉咙干到冒烟。
“带我回家。”
“好。”
解决掉内部这么一个大隐患后,舰长丢弃保险的作战方式,让诺泽卡军校全部学生驾驶机甲在外面构筑出最后一道防线。
这一仗打得说不上轻松,对面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很会利用地形优势,让他们吃了不少暗亏。
但好歹是正规训练出来的军队,一个个都是从虫族肆虐的前线里头用命厮杀出来的,曙光在第一缕天光照向高耸的矿坑时,胜利正式偏向他们。
……
诺泽卡军校的第一食堂内。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正常的演练一个月起步吧。”
“谁知道,听说出了什么事,被打劫?”
“谁敢打劫诺泽卡啊?看到咱们军校徽章的第一步,就远离,好吗。”
“你不知道吗?诺泽卡演练从来不会驾驶有徽章的船,都是伪装成民用的。”
“唉,最近学校不太平,外头也乱,到底怎么回事!”
西蒙戳着餐盘里的饭,唉声叹气了好一会,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是心慌,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