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一定会的。”尘若卿郑重地承诺道,“我会永远挡在阿离面前,会好好护着你。”
靳桃浪的手也在不停地收紧,心中的思绪乱糟糟的,堵在他的脑袋里,很燥。
尘若卿的气韵大多入了他的身体,几百年的修为化为泡影,苦苦支撑的身体都不知道被亏空成什么样了。
挡在他面前,靠最后的肉身硬扛吗?
姬书砚的好感度也降到了1,比街上随便遇到的一个行人还要低,更别说他如今是以尘离的身份待在东邹。
若是在宫中见了面,没有提刀往心口捅都算是好的。
烦。
鼻尖的味道很好闻很干净,还有淡淡的药味,就像尘若卿这个人,若是抱得紧一些,心也能跟着静下来几分。
陡然,靳桃浪张开嘴,牙齿对准尘若卿的脖颈重重一咬。
他不想让人受伤,只是……
想留一个痕迹。
“阿离乖。”尘若卿像是感受不到痛似的,无限纵容着青年放肆的行为,他摸了摸靳桃浪的头发,温声道,“难受的话,再重点也没关系。”
话落,脖颈上的动作顿住了,紧接着,一下又一下柔软的触感直击他的大脑,轰得他脸上的笑意都僵住了。
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靳桃浪坐起身,在盯着他看了良久之后,忽然捏住他的下巴来了一个火烫又缠绵的吻。
里面包裹的情绪有疯狂,偏执,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悲伤。
而他,僵得跟个木头一样,哪怕对方放肆地把腿架到他的两侧,一手扶着他的脸一手拉近脖颈不断攻略,他也只是将手贴到青年的腰间,稳着他,防止摔倒。
脖子以上,他被攻略得死死的,纠缠,拉扯,连空气都是散发着黏腻情香甜的味道;脖子以下,他极力克制,不敢有半分的僭越之举,无一不在宣誓着克己复礼,遥遥高山。
“对不起。”靳桃浪喘着气,缓缓拉开了暧昧的距离,看着底下那张被欺负得涨红的脸,鼻尖忽地涌上一阵酸意。
从昨晚堵到现在的情绪像是有了宣泄口,不给他一点反应的机会,哗啦啦地倾泻而出。
“累。”
尘若卿的表情顿时变得很无措,结结巴巴地安慰道,“阿离别哭,师父在这,师父在这,谁欺负你了,跟师父说,师父帮你打回去。”
靳桃浪的眼泪止不住,指节发颤揪着尘若卿的衣襟,眼神空洞又虚无,淬满了悲伤,所有强撑的面具都被摘下,露出了最真实也是最无助的自我。
他木木念着——
“他没有骗我,他找到了我。”
“他一直在的,一直在的……”
“我好想他,真地,真地,想他。”
“可是,昨天我又把他弄丢了。”
尘若卿噎住了,他不知道那个“他”是谁。
但是,答案很明显,不会是他尘若卿。
方才被狂喜冲击,晕乎乎找不到方向的脑子被这几句低吟泼了一盆冰水,寒气透彻入骨,真是苦涩又狼狈。
他还以为……
尘若卿憋住喉间的腥甜,虚虚地敛下眸子。
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阿离开心就好了。
敛下面上所有的情绪,阻止了靳桃浪逐渐不清醒的举动,将青年的手包裹住,极力让自己的声线变冷淡,“阿离,我现在的身体还没恢复。”
青年的状态显然不正常,而他尚存理智,这种情况,他怎能——
趁人之危。
“你是在……拒绝我吗?”靳桃浪的指尖用力得发白,被泪光浸满的漂亮眼眸委屈巴巴地望过来时,险些让尘若卿控制不住自己。
尘若卿心虚地别开脸,一段很长的沉默过后,靳桃浪阖下眼皮,轻笑一声后,便遮住面上的失望,手指也松了劲,默不作声地从尘若卿身上爬起来,下床。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阿离……”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等尘若卿说完,靳桃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好似后头有洪水猛兽追着咬他。
“尘若卿,胆小鬼。”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靳桃浪只给仓术留下一句“照顾好尘若卿”后,便收拾着行李出宫了。
反射弧在外头转了好大一圈回来的零点反应过来自己能碰到靳桃浪后,就黏上了对方。
此刻,它正瘫在靳桃浪的怀里,惬意地享受着主人一下又一下的抚摸。
【主人-我们这是去哪呀-】
靳桃浪停滞了好久,才轻声回道,【去等人。】
零点可以感知到靳桃浪难过的心情,识趣地闭上了自己的小嘴巴。
它的手臂很短,还胖胖的,但还是憋红了脸想伸长些,一把抱住青年清瘦的腰肢,用自己毛茸茸的身子无声地安慰着靳桃浪。
带着目的等待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日,两日,三日,无聊的日子成捆成捆地过去,一点实感都没有。
黄昏的晚霞再次被山体掩盖,夜色的灰蒙蒙借势爬向天边一把扯下月亮的白纱,与绚丽多彩的灯笼一起,构筑起商邹夜晚的繁华。
近几日,铜盘上的指针便在不停地震动,姬书砚离他越来越近了。
今晚,针尖抖动得最厉害,跟寻着猎物的饿狼一般,拼命往下指。
靳桃浪将铜盘收起,他坐在二楼房间的窗口处,不惊不喜地端起茶喝了一口,而视线却从未离开过底下一对夫妻打扮的中年夫妇。
他们的相貌很平淡,是大街上随处可见,转瞬即忘的那种。穿着并不华丽,甚至还有点寒酸,不过收拾得很干净,举止也很文雅,颇有种家道中落的颓败贵族之感。
“今晚你就留在这休息吧,我出去打探消息。”进房间后,姬书砚先是把房间的布局看了一通,又打开窗户,将附近都勘察了一遍,默默把最佳的逃生路线记在心里。
宋轻晚见姬书砚还是一脸严肃,不肯放下警惕的样子,柔声劝道,“书砚,我们已经出了苍陇。而且,还换了一副面貌,除了村长,这世上不会再有人知道你我的真实身份。”
想了想一路走来男人对自己的迁就,宋轻晚撇下秀眉又道,“这半个月你都没怎么合眼了,今晚就别出去了,你好好睡一觉,我帮你放哨。”
“无碍,我习惯了。”
说罢,将身上的暗器又确认了一下,不理会宋轻晚拦身的动作,脚步稍转,眨眼间便越过了对方,开门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宋轻晚盯着紧闭的房门,气得跺脚,每次被这么糊弄过去。
……
姬书砚的侦察能力很强,靳桃浪索性专心坐在窗边喝茶,让零点跟上。
“小尘,今日收获如何?”钟离君尧推开门,端着笑脸,将手中的折扇一合,施施然地坐到了靳桃浪的对面。
看着靳桃浪平淡如水的表情,他没忍住又想起了那件趣事。
近几日,他常去尘若卿那边逛,也算个知内情的。
尘若卿可是寻眼前这位,寻疯了,身子不知是气的还是大限将至,忽然虚弱得不成样子。
他这人又不是大善主,又自私自利,这种好戏,他可不想错过。
“刚到不久,你准备一下,快的话,今晚就可以解决。”
“老二在门口把了这么久,最后还不是被本宫截胡。”钟离君尧嘲弄地勾起嘴角,“前段时间居然又安排人在老头子耳朵边乱嚼舌根,本宫若是那妖邪,第一个附到他身上,吸光他的精气,这么招人恨。”
靳桃浪:“你对他的意见好像很大。”
钟离君尧摆摆手,纠正道,“不是很大,是非常大,恨不得他下一秒就横死街头那种。”
“本宫的生母在十年前,用一根白绫,活生生憋死。”钟离君尧紧咬牙关,温润的脸上难得带上了几分凶狠,“守孝那天,本宫亲耳听到他和他的好额娘是用着多么肮脏的字眼来侮辱本宫的生母的。”
“欣赏母后死前的拼命挣扎,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场有些看头的戏。”
靳桃浪抿了口茶,语气平淡,“他们的结局不会善了。”
说着对上了钟离君尧的发红的眼睛,“我说过,你会成为东邹的新帝,而楼下那位,是你最大的助力。届时,他们只会是你手底最不堪一击的蝼蚁。”
钟离君尧面上的愤恨迅速收敛,欠身说了声抱歉,“本宫失态了。”
“人上来了。”靳桃浪接过楼下一脸笑盈盈地朝自己扑来的零点,起身将位置空出来,“对他,你不需要设防。”
说罢,便推开门,进了隔壁的房间。
【主人主人~想不想人家~】零点瘫在靳桃浪的腿上,滚来滚去地卖着萌。
【想。】靳桃浪好笑地扯了扯零点的小脸蛋,【说吧,跟着书砚出去有探查到什么吗?】
【有!】零点邀功似的举起手,掰着手指一条一条地重复着姬书砚的问题,结果越说,越不对劲,【哎,怎么好像都是再问那个二皇子的?】
靳桃浪:【民间对钟离君尧的风评确实不如那个二皇子。在东邹的百姓看来,大皇子钟离君尧就是个爱逛青楼的花花公子,游戏人间,散漫不作为,是个连东邹帝都头疼的存在。】
【二皇子,治水患旱灾,平流民饥荒,为人又谦和,懂得审时度势,也放得下身段。对钟离君尧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历练对手。】
零点紧张道,【那~书砚会不会直接拒绝掉大皇子啊~】
【这就要看钟离君尧能把信任交出去几分了。书砚不傻,不至于因为几句浅尝辄止的交谈,就听风是雨。】
紫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它贼兮兮地对靳桃浪说道,【主人~要不我现在飘到隔壁~偷听~】
靳桃浪“噗嗤”一声笑出来,【谁家的偷听有你这么光明正大的。】
隔壁房间内,桌上两人一脸假笑的互相试探,夹枪带棍,话中有话。而零点进来后,满目疑惑,硬是在这方无硝烟的战场上,划出一道清流。
它实在不明白钟离君尧和姬书砚两个人为何要将一杯茶水推来推去,桌上不还有那么多杯子吗,茶水也还满着。
“舒兄,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不论怎么说,都是我的心意。”
“我一介粗人,喝不得这么精细。”姬书砚再次将茶水推了回去。
钟离君尧心道一声不好对付。拉扯了这么久,硬是没套出半点话。
不需要设防吗。
想了想,他便对着姬书砚那张伪装的脸,不解地“咦”出了声,随后扇柄对准手心一敲,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舒兄,我可算是看出来了!”
姬书砚心头一惊,面上却无甚变化,漠然道,“看出什么?”
“印堂黑气集聚,久凝不散,怕是被灭族仇家惦记上了。”钟离君尧一副老神常在的模样,“而且……这仇家已经埋伏在附近了。”
话落,没理会周边骤然冰冷的气氛,他笑嘻嘻地从腰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令牌,与茶水一同又往姬书砚那递了递。
“唉,舒兄,咱们绕来绕去没意思,我已经交底了。不知你意向如何?”
姬书砚看了眼桌上那枚象征着东邹国大皇子的令牌,思索片刻后,便做出了回答。
“在下姬家长子,姬书砚。”
“在下东邹太子,钟离君尧。”
【呀呀呀!主人!成了!】全程懵逼,就听懂了最后的零点尖叫着穿过墙给靳桃浪报喜。
它成功变身大红色的,“啪叽”一下黏在靳桃浪的手臂上荡来荡去,【主人~你终于可以见到书砚啦~】
靳桃浪笑了笑,将桌上的面具戴了上去,只留一双眼在外面,【只能算半成吧。不过,不管他进宫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会让他留下来的。走吧,这个地方也住厌了。】
【走走走!】
房间内随意地交谈了几句后,就准备散了,一开门,便看见一道霞姿月韵的身影立在门外。
淡青色的长袍,手指修长漂亮,即使用面具遮住了脸,也不难遐想这位不俗的风貌。
“殿下,该回去了。”靳桃浪将嗓子往下压了好几度,颇有种被大火撩烧的烟熏感。
钟离君尧第一次感受到靳桃浪如此恭敬的态度,有些受宠若惊,他握拳轻咳了几声,“你在外头候着吧,待舒兄和他的娘子把东西收拾好我们就走。”
“是。”
姬书砚皱眉看了靳桃浪好几眼,他不是多事的性格,但……
“刚才那位?”
钟离君尧:“他是我前些日子救的一个小奴才,看他还算聪明,就留在了身旁。”
“那他为何戴着面具?”
“从火场里救出来的,脸毁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