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珠陈龙洲吃了一惊,在他身后的众弟子,包括冥公子幽灵在内,也一时都怔住了,静候堂中,一时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灵珠陈龙洲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道:“师嫂,大师兄过世,弟子们都明白师嫂伤心,只是这后事……却是不能拖啊。”
黄莺莺脸色淡淡不变,非但如此,她甚至连看也没看灵珠陈龙洲一眼,在她眼中,除了刚才望了那个刚回来的凡星星小师弟一眼,便只有圣虚子玲珑道人的身影了。
灵珠陈龙洲面上露出尴尬之色,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对,回头看了看那些跪在地上烧纸钱的师弟们,但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个时候,黄莺莺却开口叫了一声:
“龙洲。”
灵珠陈龙洲急忙应道:“是,龙洲在,师嫂,您有什么吩咐?”
黄莺莺道:“龙洲啊,你和其他人暂且出去,没有我的呼换,不准进来。”
灵珠陈龙洲呆了一下,退后了几步,旁边几个师弟都是看了过来,灵珠陈龙洲皱眉不语,站在他身旁平日最是机灵的火王陈青舒冲着他微微摇头,脸上有焦虑之色,灵珠陈龙洲看在眼中,眉头只是皱得更紧了。
他与这些师弟们在一起的日子不知有多久了,火王陈青舒心中担忧什么,他自然清楚明白得很。他是这些弟子中跟随圣虚子玲珑道人与黄莺莺时日最久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大师兄、师嫂之间的伉俪情深,这要是在他们这些人不在的时候,师嫂一个想不开的话,岂非……
一念及此,灵珠陈龙洲脸吓得都白了,这脚步也无论如何也迈不动了。便在这时,黄莺莺瞪了他们几人一眼,微怒道:“你们干什么,莫非你们大师兄一死,你们都不将我这个师嫂的话放在眼里了吗?”
“扑通!扑通!”
一连几声,除了原本就跪在黄莺莺面前的冥公子幽灵外,灵珠陈龙洲等西岭弟子都跪了下来,伏地叩头,灵珠陈龙洲口中连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黄莺莺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疲倦之色,似乎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轻轻挥了挥手,道:“众师弟,你们都出去吧。”
灵珠陈龙洲等人不敢再违抗师嫂的意思,当下一个个苦着脸向后退去,但是心头那块大石却是沉甸甸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冥公子幽灵向着黄莺莺轻轻拜了几拜,也缓缓向后退去,不了他才退了几步,黄莺莺忽然道:
“星星小师弟,你留下来,我有话问你。”
冥公子幽灵一怔,停下了脚步,但身后灵珠陈龙洲等人却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人在师嫂身边,想来就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当下只听脚步声声,不多时,灵珠陈龙洲等六人都已经退出了静候堂。
静候堂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燃烧的火焰吞噬着纸钱,不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音。
冥公子幽灵默默站在原地,低头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玲珑妻叹了口气,道:“星星小师弟呀,你大师兄这个人,向来是嘴硬心软的。十年前那场变故,他一直耿耿于怀,虽然他没有开口对我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心里其实是觉得很有些对不住你的。”
冥公子幽灵眼圈一红,用力摇头,急道:“不是的,师嫂,都是小师弟不肖,辜负大师兄的恩情,是小师弟对不住大师兄……”话说到后面,已是哽咽了起来。
黄莺莺的嘴角轻轻颤抖了一下,听到面前冥公子幽灵略带哭音的话语,似乎她也被勾起了心底伤痛,只是她眼中虽然痛楚,却终究还是强忍住,没有掉泪。她默默望着圣虚子玲珑道人的脸庞,幽幽道:“星星小师弟呀,在你大师兄心里,从来就没当你是一位赶出连清门的弟子,你明白吗?”
冥公子幽灵垂头低声道:“是,师嫂。”
黄莺莺道:“星星小师弟,既然你如今也被认回了他这个大师兄,你且过去,给他烧些纸钱,权且当做你尽了几分真心,想必玲珑他也会高兴的吧……”
冥公子幽灵牙关紧咬,向着圣虚子玲珑道人遗体跪了下去,拜了三拜,眼中有泪,然后起身走到了大锅旁,跪了下去。铁锅中的火焰已经低了很多,想来是因为灵珠陈龙洲等人都走了出去,没有人添加纸钱的缘故。冥公子幽灵向旁边看了一眼,只见不远处堆放着好几叠厚厚的纸钱,都是没有开封的新品。
连清西岭上都是修道中人,数以亿年只怕也用不上一回纸钱,这些东西想必都是灵珠陈龙洲临时置办后事、去山下购置上来的。想到此处,冥公子幽灵心中又是一酸,默默伸手拿过一叠,解了封条,将纸钱一一化作灰烬。
黄莺莺坐在圣虚子玲珑道人身旁,默默地望着那起伏不定、翻滚不休的火焰,那火光倒映在铁锅旁的冥公子幽灵脸上折射出忽明忽暗的光线。
她忽然开口问道:“星星小师弟,你大师兄过世的时候,你就在他身边吗?”
冥公子幽灵身子微微一震,随后将身子转了过来,仍是跪在铁锅旁边,同时面对着黄莺莺,低声道:“是的,师嫂。”
黄莺莺深深看着冥公子幽灵,道:“星星小师弟,昨日你昏厥之后,我替你治伤换药,却发现你胸口重伤之处,体内竟有一道你大师兄独有的赤焰玄剑剑气,伤你经脉最重的,也是因为此故,这是怎么回事?”
冥公子幽灵心头猛然一跳,不知不觉手间微微出汗,片刻之后,他低声道:“师嫂,弟子这一次受伤,的确乃是大师兄下的重手,可是……”
他说到这里,一时茫然,竟不知从何说起,那一夜变故陡生,曲折诡异,饶是他已经久历人间纷争动乱,却也不禁是为之惊心动魄,更何况其中更有他一生最是敬爱之大师兄,犹如恩情似海的恩师一般,他的殒命,更加是难以言述了。
黄莺莺哼了一声,凤目生威,冷然道:“你给我一一从实说来。”
冥公子幽灵一时竟不敢与黄莺莺对视,低下了头,片刻之后,才徐徐说起,将那晚从自己回到凡村废墟偶遇神秘人物,一路追逐到重华镇城外废弃凡村村寨祠堂,一直到后来圣虚子玲珑道人的亡故,缓缓向黄莺莺说了一遍。
黄莺莺面色越听越是苍白,尤其是听到最后圣虚子玲珑道人最后亡故的那一段后,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了,只一双手紧紧地抓着圣虚子玲珑道人的手掌,像是生怕丈夫再一次离开一样。
末了,冥公子幽灵低声道:“事情经过便是如此,师弟我万不敢欺瞒师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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