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斗大“佛”字,高悬屋顶,围绕这个佛字,周围一圈金色花纹团团围住,然后顺着外围,一圈圈精雕细刻着五百罗汉神像,又形成一个大圈。诸般罗汉尽皆一般大小,但神态身形尽数不同,排列成行,端正无比。然后,在大圈外围乃是蓝底黑边的吊顶,比中间佛字圈高出二尺,其上画风又有不同,乃是正方形方格,每方格一尺见方,金色滚边,内画有麒麟、凤凰、金龙、山羊等佛教吉祥瑞兽,这些图案,却是每个方格中一样的。
虽然对雕刻建筑并不在行,但只看了一眼,冥公子幽灵便知道此乃是鬼斧神工一般的手笔。房顶上,这一片围绕佛字的内圈之中,垂下两个金色链条,倒悬着一盏长明灯,从下向上看去,大致是三尺多大点的一个铜盆,里面想来是装满着灯油的。
冥公子幽灵皱了皱眉,又转头向四周看去,只见此处倒像极了是一间寺庙内的禅房,房间颇为宽敞,四角乃是红漆大柱子,青砖铺地,门户乃桐木所做,两旁各开一个窗口,同样使用红漆漆上,看去十分庄重。一侧墙壁上悬挂着一幅观音大士手托净水玉净瓶图,下方摆着一副香案,上有四盘供果,分别为梨子、苹果、橘子、香橙;供果之前立着一个铜炉,上面插着三枝细檀香,正飘起缕缕轻烟,飘散在空气之中。
而另一侧的墙边,便是冥公子幽灵所在。此处摆着一张木床,古朴结实,并未有更多装饰,想来是出家人并不在意这等东西,房间也是一般简朴,除了上述东西,便只有摆在中间的一张圆桌,周遭四张圆凳。桌子一字都是黑色,桌上摆放着茶壶茶杯,乃朴素瓷器。
也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这间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人迈步走了进来。冥公子幽灵向他看去,不禁怔了一下,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年轻小和尚,手里托着木盘,上面放着一个新的水壶,走进来却也没有向冥公子幽灵这边看来,而是直接走向房间中的桌子,将桌子上的茶壶与手中木盘上的那个调换了一下。
“小师父,你……你是谁?”冥公子幽灵开口问道,但是才说了一个字,突然便觉得喉咙疼痛,虽然没有上次自己昏迷时那般剧烈的火烧火燎,但也极不好受,声音也顿时哑了下来。
虽然如此,也把那个小和尚吓了一跳,立刻转身看来,动作着急之下,还险些把手上的木盘给打翻了。
“啊!施主,你醒了?”那小和尚似是颇为惊讶,但眼中却有喜色,笑道:“施主,那你等等,我立刻叫师兄他们过来看你。”
说着,他就欲向门外跑去,冥公子幽灵冲着他的背影,嘶哑着声音问道:“小师父,请问一下,这里乃是何处?”
那个小和尚回头一笑,面上神情颇为天真清秀,微笑道:“施主,这里?这里当然就是灵应寺了!”
灵应寺!
冥公子幽灵一下子呆住了,如被惊雷打中。那小和尚一路小跑跑开了,想来是去叫人的,只剩下冥公子幽灵一个木然躺回床上,心中混乱无比。
灵应寺……
他心头惊疑不定,但不知怎么,却另有一番苦涩之意,从深心之中泛起。
灵应寺……灵应寺……悬智……师父的……
远处隐隐传来说话声音,同时有几个脚步向这间禅房走来,有人似低声向那个小和尚问些什么,那个小和尚显然年纪不大,天真活泼,笑声不断地回答着。
不知怎么,听着那些问答,冥公子幽灵竟一时出了神,不去想现在自身处境,也不想往日仇怨,此时此刻,他突然竟无端端羡慕起了这个平凡的小和尚了。似他这般天真活泼的样子,或许还不知人世也有苦楚仇恨吧?
年少无知,却反而是我们这许多年来,最感幸福的日子么?
脚步声戛然而止,就在门外,有人对小和尚道:“小师弟,你就不用进去了,不如你现在就去后院通报给方丈大师,就说凡星星施主已经醒来了。”
小和尚笑道:“也好。不过悟相师兄,你可是说好了要教我修习‘大乘佛法真谛‘了,这可不能反悔。”
门外那人笑道:“小师弟,恁地贪心,快去罢,我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
那小和尚显然是十分高兴,呵呵一笑,蹦蹦跳跳去了。木门开处,吱呀声中,仿佛有人在门外停顿了一下,深深呼吸,然后,走了进来。
果然便是僧人悟相,跟在他身后的,还是那个高高大大的和尚悟善。
一身月白僧衣,白净脸庞,手中持着佛珠,僧人悟相看去的模样,仿佛这十年间丝毫都没有变化。只见他缓缓向冥公子幽灵躺着的木床走来,待走到床铺跟前,眼光与冥公子幽灵视线相望,两个人,竟都没有了话语。
房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异样,片刻之后,僧人悟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合十向冥公子幽灵行礼道:“凡星星施主,你醒来了?”
冥公子幽灵眼角抽搐了一下,忽地冷冷道:“悟相师兄,我不姓凡,那个凡星星我早忘了,他早就不存在了。”
僧人悟相面容不变,只望着冥公子幽灵,过了一会轻声道:“凡星星施主,用什么名号自然是随你自己的意思,只是,你若连姓也不要了,可想过对得起当年生你养你的爹娘么?”
冥公子幽灵脸色一变,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僧人悟相也没有怪他的意思,他与僧人悟善二人,看着这个被天下正道圣教唾弃的邪魔魔道孽障的时候,眼神中竟完全都是和善之意。僧人悟善从背后圆桌旁边搬过两张椅子,放在床边,低声道:“师兄请坐吧!”
僧人悟相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了,看向冥公子幽灵,道:“凡施主,你现在身子感觉如何?”
冥公子幽灵不用他问,其实早就暗中查看过自己身体,原先胸口被重创至骨折的肋骨已经完全被接好,此刻用厚厚绷带绑住,显然是帮助固定着,至于肩上身上那许多皮外伤,也一一都被包扎完好,伤口中虽然不时传来痛楚,但隐隐有清凉之意传来,显然伤口上敷了极好的伤药,才有这等疗效。
僧人悟相见他没有回答,也不生气,微笑道:“凡施主,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帮你把断骨接好,其他皮外伤并不严重,只是你内腑受了重创,非得细细调理方能完好,也亏得你身体强壮,否则纵是修行深厚之人,在那样重伤之下,只怕也是不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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