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鸿伤势好转,今日到书院上课,楚楚也随同而来,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她作为家人,总应该露面,跟书院的夫子们道个歉。
楚楚还特意带上了仅存的好酒,并且将挣下的奶油全都用上了,做了蛋糕,外加一些精致美味的点心,但是,没想到他们连国子监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大门处贴着一张红底的告示,上面用极其简单的语言,宣布了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因为楚鸿在书院行商贾之事,导致同窗们起了争端,以至于大打出手。
所以夫子们统一决定,将楚鸿这匹害群之马从国子监除名。
楚楚的脸色极为难看,虽然一介女流,但是,她可从来都不是讲究贤良淑德那一套的,当下就跟大门口的夫子争论起来。
“夫子,你就是这般教书育人的?虽说舍弟在书院卖魔方,确实不妥,但是,最先挑衅的是季继,现在你们只将楚鸿一人除名,是不是有失偏颇?”
康源抿唇不语。
楚楚却勾着唇角,轻嘲道,“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畏惧季家,或者是想要讨好季家,毕竟,那是阁老大人的家族,当朝阁老,如果你们能搭上这条船,某一个好前程,应该也是非常容易的吧?”
“楚夫人!这里是国子监,不是你们家后院,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就楚鸿这样的学生,留在国子监,就是害群之马!开除楚鸿,是为了整个书院的学生!”
岳辉义正言辞的说道。
楚楚看着这个所谓的国子监的院长,眼中嘲讽更甚,“如果院长这么说话,那我就要问一嘴了,什么叫我弟弟这样的学生?”
“楚鸿他勤奋好学,聪慧过人,待人以诚,而且,成绩优异,我很好奇院长的评定标准是什么,可以把这样的一个优秀的学生定义为害群之马?”
楚楚眉眼轻挑,嘲讽更浓,“还是说,方才院长之言不过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真正的原因很简单,不是院长想要巴结季阁老,不敢追究其他同样背景深厚的学生,不敢拿别人开刀,只能将拿舍弟这种偏远地方来的,没有考山,没有家族庇护的学生开刀。”
“就是季家人胡搅蛮缠,明明知道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季继,但是,就因为他受伤了,被揍了,所以非得要一个说法,非常不讲理的强制要去院长,将楚鸿出名。”
岳辉的脸色好似乌云密布一样,双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说不出来。
国子监的大门处,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楚楚这番犀利的言辞,让很多人驻足,尤其是那些个整日被夫子、院长管教的学生们,看到这番几场面,一个个激动不已。
有人做了他们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激动的?
“院长,我敬佩你教书育人,朝中很多官员,都是出自国子监,我相信,像院长这样德高望重的大家,应该不屑于功名利禄,把楚鸿从国子监除名,应该是季家人的意思吧?”
楚楚浅笑问道,锐利的眸子深深的锁着岳辉也有些浑浊,却依旧犀利的眸子。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看看一身青色衣袍的岳辉,又看看不施粉黛的楚楚,忽然决定气氛有些压抑。
“看来传言不虚,楚夫人的确很不一般。”岳辉摔先开口,“但是,不论如何,这里是国子监,是读书明事理的地方,不是市井大街,任意买卖物品!这是对圣人的亵渎!”
“季继伤的极重,身为院长,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一个说法。如果,你想让楚鸿留在国子监,那就让季家人松口吧,刚好,季夫人,季小姐,也到了。”
楚楚眉间微蹙,转头看着向这边走来的几人,轻嘲道,“有一个当阁老的爹,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就是不知道,你们做的这些事情,是阁老大人指使的,或者是默许的,还是他根本对这件事情不知情,只是你们个人的意愿?”
“楚楚,你弟弟把我弟弟打成这个样子,我们没有报官,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你现在竟然还在这里胡说八道,胡搅蛮缠?”
季洁站了出来,理了理衣袖,那高傲优雅的姿态,瞬间吸引了其他学子的爱慕的眼光。
楚楚扫了一眼季继脸上的伤,眼角乌青,嘴角刚刚结痂,手上的关节也破了皮,确实挺惨的。
“季小姐,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楚鸿也被季继打伤了,不仅仅是楚鸿,当日,书院里有多少受伤的学生,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不过就是学生们之间的小摩擦而已,本来他们就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冲动之余,挥了挥拳头,发泄一顿也没事情了。”
“其他入都这般心胸开阔,就季继这么没有胸襟,过后竟追求责任?如果你们能从头到尾,将事情掰扯清楚,追究责任我们也没有什么意见。”
“可是,你们不敢得罪其他人,就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楚鸿的身上,为难一个平民百姓,你们不觉得丢人吗?不知道季阁老知不知道他的夫人,女儿,儿子,这么喜欢欺软怕硬?”
即便面对季家,楚楚依旧风轻云淡,一点畏惧的神情都不见。
“你说谁欺软怕硬?我就是看不过楚鸿那个洋洋自得的模样!他以为国子监是什么地方?竟然弄什么魔方到这里敛财!他以为大家笑脸盈盈的对着他,就是认可他了?”
季继一脸愤恨,看着楚鸿的眼神都透着嘲讽,“他们不过就是想要早点把魔方弄到手,好出去炫耀而已。这里是天子脚下,是国子监,他以为他每天那点吃食,弄个技巧玩具什么的,就可以打进我们这个圈子?”
“笑话!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季继走到楚鸿跟前,从高处俯视着他,脸上嘲讽尽显,“楚鸿,我告诉你,像你这种出身乡野之人,根本就不配给我们一起读书!”
“你这种人,浑身都透着泥土味儿,跟你在一起,对我们这些世家子弟而言,就是一种巨大的侮辱。我劝你,还是早早的离开,不要妄想挤进我们这个圈子。”
季继上前两步,停在了楚鸿的跟前,一脸鄙夷,“因为,你不配!”
楚鸿眉间轻蹙,静静的看着比平日里更加嚣张的季继,然后看向楚楚,浅笑说道,“姐,不用跟这些人浪费唇舌了,原本我以为国子监是整个大明最好的书院,在这里,肯定能学到最多的东西,但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里连云水书院都赶不上。在元水书院,至少同窗们一心向学,勤奋刻苦,而且同窗之间相互帮助,相互提点,夫子们也是不辞辛劳,一视同仁。”
“再看看这里,同窗都是朝中高官后人,富家子弟,一个个都是背景深厚,他们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学习,不过就是应付家中长辈,不是过来打发时间,就是被家中长辈逼迫的。”
“这些人根本无心向学,上次的成绩足以说明一切,我这个乡下来的小子都能考进乙等十名,偌大的国子监,又有几个是真心学习的,不言而喻。”
“这样的书院,我再待下去可能不但不能进步,还会被这里不学无术的风气带歪,我觉得,还是趁早换一件书院比较好,毕竟,我可不像季公子,人家有一个阁老的爹,就算是不学无术,他爹也会给他谋求一个一官半职的。”
楚鸿逻辑分明,条理清晰,看似劝说着楚楚,却将整个国子监狠狠的嘲讽了一番。
“楚鸿,你不要在这里胡说,我弟弟可是非常聪明的,他每次考试,都是甲等头名,他可比你这个满身泥土味道的乡下小子聪明多了!我弟弟完全可以靠自己谋求一个远大的前程!”
季洁严厉的斥责。
“甲等头名?”楚鸿轻嘲的扫了季继一眼,然后看向季洁,“季小姐知道令弟这甲等头名是如何来的吗?你以为他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考出来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季继的成绩有目共睹,整个国子监的夫子都能够证明!这样事实明确的事情,你竟然也能胡诌,还真的是有什么姐姐,就有什么弟弟!”
季洁这次连楚楚也嘲讽上了。
楚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如果我告诉你,你口中那个聪明无双的弟弟,成绩之所以这么好,那是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敢超过他!”
“那些有实力考到甲等头名的学生,不是像我这种出身贫寒,就是一些品级极低的官员之子,因为我们这些人心里很清楚,想要改变命运,就只能依靠科举,就只能用功读书。”
“不过很遗憾,季继虽然聪明,但是,比他聪明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但是嗯,他是阁老的独子,高傲,好面子,脾气差,如果有人的成绩超过他,那个人可就惨了。”
“我听说,去年那个考到甲等头名的同窗,没几天就离开了国子监。有这样的先例,还有谁敢超过你那个弟弟?”
楚鸿面露鄙夷,“季小姐,季夫人,现在你们知道季继这么好的成绩是如何来的了?还真是有什么弟弟,就有什么姐姐!”
季洁脸色微冷,方才她嘲讽楚楚的话,又被楚鸿尽数还了回来。
季继狠狠的咬着下唇,嘴里满是血迹,紧绷着的脸庞,眼中充满了恨意,“楚鸿,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以为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吗?我是凭着真才实学才考到甲等头名的,我是有这个才能的!”
“我相信,我就奇怪,怎么书院里都是京城子弟,怎么其他地方选送上来的同窗,越来越少,原来是因为你啊。”叶奕鸣轻笑着,站在楚鸿的身边,支持的意思非常明显。
“之前书院还是有一些选送上来的同窗的,就是不知道怎么,没过多久就自己离开了,以前不知道,现在明白了,原来大功臣是季公子。”
连珏也走了过来。
“大哥,原来季继的甲等头名是这么来的!回去我要跟姑父姑母,还有外祖母好好说说,以后再也不要拿季继给我做榜样了,我虽然只是丙等,但是我没有欺瞒他人,也没有仗势欺人。”
胖乎乎的江扬一本正经的说道。
齐全拍了拍他的肩膀,忍着笑意,“好,到时候我给你作证,父王和祖母肯定会相信你的。”
楚鸿很是感激的看着站在他这边的几人,然后看向季继,“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敢作敢当!还有,想要甲等头名的荣誉,那就自己用功,别搞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说出去,不觉得丢人吗?”
季继沉默不语。
季洁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就连院长岳辉和康源夫子,也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到这样的内幕,脸色也是极其难堪,这简直就是国子监的奇耻大辱,如果是发生在书院内部他们还可以想办法遮掩,保住国子监的名声。
可是现在——
国子监大门外,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这消息根本就隐瞒不了!院长和康源瞥了楚鸿一眼,这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在这样的场合,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明显就是报复他们向季家妥协,将他从国子监除名!
楚鸿转头看向楚楚,“姐,你看这种书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你也看到季家人人高高在上的模样了。这样的人个根本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同样,也不会宽容其他人。所以,这么好的东西,给他们简直太浪费了,我们还是换一家书院吧。”
还不等楚楚开口,季洁瞄了一眼楚楚手里的东西,就又开始嘲讽上了,“不就是点酒和糕点之类的,这也算是好东西?”
“乡下人就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就是没见过世面!就这些,连我们家下人都看不上!如果你们当真是诚心道歉,拎得东西就不会这么寒酸!”
季洁唇角微扬,笑的高冷,却依旧不失阁老千金的姿态。
“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为何你要一直扒着叶少,甚至一路追到京城来,明明人家已经有了未婚妻,你还那般不知廉耻。连赔礼道歉都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日子过得这么苦,自然要不惜一切代价攀上叶大学士,连女子的脸面都不要了!”
“啧啧啧!”楚楚摇头感慨,“我说季小姐,你一定没看过你现在的模样,嫉妒的嘴脸,真是太丑陋了。”
楚楚越过季洁,看向从始至终,一直沉默不语的谢雨,“季夫人,建议你趁早给令爱某个英俊少年郎,就按照叶奕枭那模样给她找一个,省的她整日盯着我。”
谢雨死命的盯着楚楚,面色阴沉骇人,但却一句话都没说。
“楚姐楚姐,你看看,有些人就是不识货,这蛋糕还是我们分着吃了吧!”江扬蹭的一下冲到了楚楚的跟前,眼睛盯着楚楚手里的四四方方的盒子,拼命的吞口水。
“我觉得这是个好提议!我赞成。”齐全立刻附和。
“楚姐,你看看这两坛子酒呢,多沉啊!来来来,我帮你分担分担。”连珏抱住了桃花醉。
“哦哦,没错,剩下这个我来,我来。”叶奕鸣抱住了梨花酿。
瞬间,楚楚手里的东西就被瓜分了,看的众人一脸的莫名。
院长和康源有些诧异,这四人出身非凡,又是家里得宠的,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可是,他们却争先恐后的将楚夫人手里的东西都抢了下来,这说明了什么?
肯定是好东西!
两人有些好奇,这个时候却不好再说什么。
“喂喂喂,你们四个家伙,把东西都给我放下,那都是本少爷的!”初焕晨直接叫住了几人,然后朝身后一笑,“阁老大人,这出戏是不是特精彩?”
季礼面色阴沉,那表情,绝对能把小孩子吓哭,不要说小孩子了,就连围观的学生们,此时也是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大力,生怕被季礼发现,训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