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噗!”
被沨扶在怀中的麟琅猛地朝地上吐出来了一口鲜血,这声音听的沨浑身一颤。
“麟琅,撑住…周围已经没有魔物了,我们安全了…等找到出去的路,就…”
“…嗯。”
麟琅忍耐着自己的身体当中那横冲直撞的深渊之力与魔神残渣的融合,轻轻的点了点头,但无数的声音好像都在此时此刻混杂在了他的听觉当中。
‘贪狼,汝乃有罪之身,身负数万璃月百姓的性命与鲜血,以及吾之徒孙,汝之挚友景焰的性命,本该再度千刀万剐…奈何帝君不忍,关你百年…如今获释,理应赎罪!’
理水叠山真君是这么说的…
‘…麟琅,你当真是自愿引发当初的祸乱的么?我仍旧不敢相信,你对我们隐瞒了什么呢。’
这是留云借风真君的话。
还有其余许多曾经的友人,比如削月筑阳的嘲讽以及移霄导天和歌尘浪市的宽慰,不过最让他难以忘怀的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望着自己时悲悯又复杂的眼神。
但这情绪之下又仿佛有万年不化的寒冰。
也是因而,在大难临头的时候,麟琅才会来到这五百里层岩战线,深入层岩巨渊舍身关闭深渊的缺口吧。
不过…沨为什么跟着自己一起来了?
“噗!”
又是一大口鲜血落地。
沨已经带着麟琅在这个空间里面兜兜转转找了许久,他自己也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几乎到了坚持不住的程度,但是…仍旧因为某种执念,不愿意就此放弃。
他把麟琅背了起来。
“麟琅,你还清醒着么?我…”
“沨,你又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什么?”
沨一时间没能理解麟琅的话,在注意到对方意识清醒之后开始了短暂的思索…蓦然间,他好像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了。
不假思索。
“你是我的家人…整个『七杀众』都是我的家人,但我现在只剩你了,所以即便是为了我,也撑住好吗?”
“……”
沨仿佛听见麟琅释然的叹了口气。
……
这空间没有出口,这是沨在第三次绕回到了他做的标记处的时候所发现的,得到了这个结果的他释然的放松了下来。
找了个位置,让身受重伤的麟琅靠着墙坐下,他自己也撑不住了…指尖以及衣缝当中流出来的血液点缀了黄褐色的土壤以及暗蓝色的岩石,呼吸声愈加平缓。
沨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大腿上落下了什么东西,睁开眼才看见是麟琅倒了上去。
“麟琅…麟琅?醒醒,你还好吗?”
“不用叫,我醒着。”
身体越是痛苦,麟琅的语气倒是愈加平稳,嘴角挂着的微笑现在看上去反倒有些让人瘆得慌了…毕竟他向来以万年不变的笑容闻名,无人知晓他的真正情绪。
“…麟琅,有的时候你可以不用笑的,不用担心会因此影响到别人。”
“我知道,但我现在是真的很开心,不是在假笑…因为我们不出意外的话,好像要一起死在这里了。”
麟琅细微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当中一次次回响,沨听着一愣…随即居然也不受控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向来面瘫的他让他笑一笑可太难了。
更别说是笑出声来。
“对哦,我们要一起死在这里了,这样想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咱们提瓦特存在阴间,死掉之后…就可以和大家团圆了。”
沨好像已经伤到开始神志不清了?他明知道麟琅不会真正的死去,作为琅玕神树的树灵…
他只会再度生长,而沨作为单纯的人类,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夜枭大将』有的时候也会犯糊涂么。
“喂麟琅,既然咱们都快死在一起了,那么就跟我说说,曾经那场混乱的真相,如何?我不相信你会是背叛帝君的叛徒。”
“我也不相信,可我就是这么做了。”
不过…麟琅心里面突然出现了些许恶趣味,如果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曾经的一切,而自己在那时已经不再,追悔莫及…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呢。
于是,麟琅在沨的手心里面塞了一个东西。
“送你的礼物。”
“种子…?”
“能找到我的种子。”
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沨只当是麟琅送他的祝愿,希望在他们死后也能彼此找寻的到。
这里好安静啊…完全听不见战争的厮杀声,就好像超脱于尘世之外。
麟琅跟沨讲述了曾经那场贪狼之乱的始末。
“所以…那些东西现在还在污染着你么?!”
“咳…咳咳…”
嘴角溢出的黑血仿佛已经告诉了沨答案,他无法想象这百年千年以来,麟琅是怎么忍着那些痛苦度过的。
左手上戴着的黑色手套仿佛把他所有的伤痕都遮盖在了面具之下…但,最后的这段时间,沨自诩是能够陪着他的。
沉默…在这场属于战争的垂暮之时,剩余的只剩沉默,麟琅的状态仿佛也对应了出现在层岩巨渊所有魔物的状态,都已经在弥留之际。
而麟琅则是彻底封闭了层岩巨渊之底那涌出魔物的缺口的人…战斗时的画面沨已经回忆不起来了,他的意识正在渐渐变得模糊。
只是,膝上的人比他要走的更早,而且提前一步关上了门…曾经叱咤疆场的贪狼大将,在璃月的第二次死亡是这样的无声无息,但他死后爆发出的光芒却不会有人忽视掉。
“麟琅…麟琅?不…这是什么?”
沨愣愣的看着那在自己眼前升起的翠绿色光点,指尖触及的瞬间悄然炸裂,融入了沨的身体当中,为他治愈伤口。
“…你不想让我死吗,麟琅。”
不会再有人回应沨的话。
自麟琅尸体之上爆发出的能量生长出了足以通天的巨藤,撑着沨的身躯带他穿过了这片混乱危险的空间,保护着他……没再让他遭受到一丁点伤害。
就这样,一路向上,直到把他托回已经死寂的巨渊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