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密集的丛林,根本就是密不透风的,即便是一个人行走,都用手持柴刀,或者斧头开道而行。
所以,双方交战的地方,其实是丛林之中的几条通道而已。
这些通道有的是自然形成的,是丛林之中蜿蜒流淌的小溪,冲开茂密的植被,打开了道路。
还有一些通道,却不是自然形成的。
却也不是人开辟的。
真正开辟这些道路的人是大象。
作为地球上最大的陆生动物。大象是丛林之中的霸主。
不管什么样的猛兽都不敢轻易招惹大象。
而其他动物更是避让丛林,但是大象却是硬生生的让丛林为他让路,所过之处,所有树木都被撞倒。
如此硬生生的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这就是象路。
也是穿过丛林之中最方便的道路。
也是双方争夺的要点之一。
而此刻,寂静的象道之上,传来沙沙的声音。象道之上,一处处显示出象足的水坑之中,也显示出涟漪。
却是有人在行军。
只是这一群人并没有走象道,而是走在象道的两侧。
一身斗笠蓑衣与丛林的颜色等同。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在远处,有几个缅甸土人在高处放风。
远远的只能看见,这一条象道,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更是看不见是否有人在丛林之中潜行。
不过,他们也都相信,明军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看似很平常的事情,却很考验在丛林之中的生活经验,还有纪律。
没有丛林生活经验,是不可能在丛林之中跋涉。没有严苛的纪律,是不可能在遭遇种种东西,如毒蛇,毒虫等等,还不发出声响来。
而这两样明军都没有。
土司军虽然丛林经验丰富,但是没有严苛的纪律。而明军却没有潜度丛林的能力。
所以,缅甸人只需看住这些丛林小道,就能控制住明军的进攻。
丛林之中,也没有什么开阔的空地。只需一两千人就能封住这些小道。
而此刻,他们的预计完全被打破了。
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战斗之后。
丛林之中血迹并没有清理干净,这些缅甸士卒都死在斗笠蓑衣之下。
这一幕不仅仅在一处发生。而是在数十处发生。
几乎一瞬间。
缅甸军变成了聋子,瞎子。
失去了对眼前战局的控制能力。
几乎一瞬间,不知道敌人从什么地方来,不知道敌人怎么来?不知道敌人已经到了什么地方来。
缅甸人立即派出军队,深入丛林之中。
这个时候,明军也不用隐藏了,头上的斗笠全部换成了红色。
这种红色在丛林之中特别显眼,就好像鲜血一般显眼。
缅甸将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支支派人丛林之中的军队,就此悄无声息,再也没有反应。
这种情况,就好像是明军对丛林之战的感觉一般。
只觉得这些茂密的丛林都是一头吃肉的怪兽,而且从来不吐骨头。
好容易,终于收拢了一些残兵败卒,反复询问情况,这些人惊魂未定,言语不清,一个劲的说:“是头上带血的人杀的,不是头上带血的恶鬼,是恶鬼。”
什么详细情况都问不出来。
只惹得将领大怒,下令拉下去抽鞭子,喝骂道:“废物。”
只是该骂要骂,这情况还是要搞清楚的。
他还要派人去探明情况。却听外面有人来报。敌人来了。
这位将领站在营地之上,放眼看过去,却看见营地之外,大片大片的齐腰高的灌木丛之中,有无数的人在向营地而来。
静悄悄的,悄无声息。
只见一个个抖动的红色斗笠。
一场惨烈的厮杀,几乎瞬间爆裂开来。
因为没有足够的空间,即便是这里是缅甸军的营地,依然有各种各样的树木,这一场战事,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队形可言。
而这种厮杀,比寻常战阵更加惨烈。
贴身肉搏,寸步不让。
经过一个时辰的惨烈厮杀。明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刘长带着十几个护卫走了过来。踩着遍地流通的鲜血,看着西北方向,隐隐约约的群山,那边就是麓川的方向。
因为明军不适应丛林战,缅甸军就能以很少的兵力就能将明军滞留在丛林之中,即便遇见压力,也足够从后方调动兵力。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红笠军突然发力,直接打破了麓川东南方向的所有防御,已经到了麓川防御圈我外围。
刘长叫来红笠军三个营官叫过来,分别是莫登庸,陈真,郑唯一。
这三个人之中,莫登庸是最得刘长信任的,原因无他,因为莫登庸虽然是交趾人,但是与后黎朝一点关系也没有。
莫登庸号称自己祖上是陈朝状元,但是那也太远了。而陈真与郑唯一都是后黎朝大臣之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毕竟安南朝的社会结构,类似于中国魏晋南北朝时期。
世家大族有很大的权力,这些世家大族,大抵就是黎,陈,阮,郑这几家。即便是明军将这些家族明面上的人物都杀了。
他们后代依旧在交趾省之中,占据特别的地位。
甚至有些人在这二十年间考中了进士。
虽然作为交趾总兵,不得不用这样的人,却更要保持警惕。所以刘长更看重,在家世上没有负担的莫登庸。
刘长召集这几个大将,看他们浑身鲜血,可见是第一线厮杀出来的,喘息未定。但是兵贵神速,说道:“诸位今日之功,我会上报朝廷,朝廷不会亏待有功之臣。不过而今兵贵神速,希望诸位再接再厉,再立新功,直冲麓川城下。”
“是。”这三个将领微微咬牙,只能答应下来,说道。
刘长说道:“放心,只需再攻一波,后面的大军上来,你们就能修整了。”
虽然丛林之中行军困难,但是没有了敌人阻碍,明军还是能够通过的。只是慢了一点。
说实话,刘长也没有想到,红笠军在丛林作战,如此犀利,这还是重新过后的。如果当初后黎朝的红笠军依托丛林与明军抗衡,估计要让明军烦恼不少。
只是可惜了,后黎朝之盛,成也学习大明,败也学习大明。
后黎朝从政治结到具体政策上,都是模仿大明,让后黎朝在组织能力上,远超过了其他南洋国家,这是后黎朝成为南洋第一强国的根本所在。
但是他败也如此。
正因为他们全部学习大明,后黎朝的根基也在红河三角洲的农耕土地上,也就不可能真的丢弃这些土地去钻丛林。
这也让这一批精锐在不适合自己的战场之上,血拼的一个也不剩。
“谢大人体恤下情。”莫登庸说道。
他心中既是激动,又是有些失望。
自从大明灭安南立交趾省之后,后黎遗民一直在处于被打压的情况下。
即便当初投降大明的安南将领,也都被打发了小官闲职。
在大明在交趾的统治越来越稳定的时候,大部分后黎遗民早就不想什么复国了,而是想如何才能在大明之下出人头地。
在上头没有人的情况之下,安南将领怎么可能往上爬?
这一次红笠军的组建,算是微微打开一道缝隙,让这些将领看到了希望。
他虽然有意继续参战,但也知道,为了这一次胜利,红笠军已经元气大伤了。在大明军中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却也无力再战下去了。
解救襄王世子的大功,就与他们无缘了。
那才是真正的决战。
莫登庸并不知道,他知道暗自觉得可惜的时候,麓川城之中也在生死之间徘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