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恕沉吟不定。
一时间他拿不定注意。
说实话,王恕并不想将事情发展到江南变乱的地步。
在此之前,都是文斗。
而今之后,恐怕不是了。
从京师的来的压力,一层压着一层,王恕承担着投鼠忌器的压力。
他知道这一件事情很难,但是也没有想到难到这个地步。
皇帝是给了他动用军队的权力。但是真要是将军队调动过来,局面恐怕有失控的风险。
王恕自然不是一个心软之人。
只是这后面的风险,却未必是他能承受的住的。
“大人。”陈钺远远的过来行礼,说道:“大人无事就好,臣带来的江南总捕张礼,今日之事,他定然能查的水落石出。”
这位江南总捕出来行礼说道:“见过大人。”
这位江南总捕并不是很多人想象的那种武林人士,反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行走之间有几分老态龙钟。但是目光炯炯有神,一点没有老人的浑浊,一看就是一个精明人。
王恕对这个江南总捕也不敢怠慢。
因为对这个江南总捕,连王恕也是有所耳闻的。
捕快作为大明胥吏之中特殊的一员,在很多事情上都是不可或缺的。
在吏员法之后,朱祁镇专门对捕快制度进行了调整。
一般来说,各地县衙府衙都会下辖巡检来管理地方治安。而捕快却是独立于巡检,负责各种案件的侦破。
从县捕头,府捕头,到省总捕。还有刑部的总捕头,更是一个五品官。
一般来说,捕快做到这里,也就到头了,除非破了什么大案要案之后,有加官,但是不管加官加到几品。所能负责的事情,也就这一摊子了。
但是仅仅是这样,也被很多原来的捕快趋之若鹜。
因为这个行业的专业性,很多的地方的捕快都是原来的那一帮人。因为这些人有不少都是父子世代相传,很少有人能代替的。
有了升官的激励,很多捕快破案的积极性大增,也涌现出很多声明远播的捕快,而这位江南总捕张礼就是一个。
其实江南总捕不过是别称,他真正的官职乃是江苏总捕,虽然仅仅是一个七品官,但是在他的行业之中,已经是顶尖人才了。
虽然王恕在各地都被称为青天。
但是很多时候破案都是下面人破的,其实一般来说,这个时代人口流动较少,彼此知根知底。而且也没有见识过柯南三千杀这样奇奇怪怪的知识。
所以,案件很多时候并不复杂。只是案件背后的事情却复杂。真相很简单,但是秉真办案却未必简单。
王恕正因为明白捕快这个行业的专业性,也知道大明刑部虚位以待的总浦头,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个老人的囊中之物。
更是对他客气了几分。
王恕还礼说道:“就有劳总捕头了。”
张礼立即说道:“不敢当。”
随即带着几个弟子,进入了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火场之中,细细勘察了一圈,出来之后。张礼说道:“大人,基本可以断定,这是有人放火。”
“首先,下官刚刚看了,死去的几个看守仓库的人,其中好几具尸体已经不在了,唯有一具还没有完全烧掉,但是臣可以确定,他是死后被火烧掉的。”
至于张礼刚刚让弟子将这具焦尸的肺部给扒开的事情,就不对这几位大人说了。
“其次,第一烧起的仓库,乃是甲字三号仓。里面装的不是棉花,而是蚕茧。虽然而今天气有些热,但没说蚕茧是不会有不点自己燃烧的可能的。”
棉花如果堆积起来,其实是有自燃的风险的。
因为棉花处理不当,而发生的火灾并不在少数。但是蚕茧却很少了,几乎没有。
“从这两点来说,这一点是有人放火,至于是谁,怎么放得火,请大人给老朽一点时间。”
王恕说道:“那就有劳张总捕了。”
张礼行礼道:“不敢当,乃是下官分内之事。”张礼能有总捕的官职,虽然是因为他破案之上,有特别的长处,但是更是他知道官场的规矩。
是一个懂事的人。
破案归破案,除却破案之外,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知道,安安分分的当一个技术官僚,这才有他而今的地位。
这案情背后的是什么,张礼也未必不知道。
毕竟征商税一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张礼岂能不明白。
所以他几乎立即告退了,去查他的案子。
似乎是张礼的判断让王恕下定决心了。
王恕立即对陈钺说道:“陈大人。”
陈钺立即说道:“臣在。”
王恕说道:“全城戒严,配合张总捕破案。”
陈钺说道:“是。”
王恕声音忽然有些悠长,对陈钺别有所指的说道:“陈大人,我不想有第二次。”
陈钺一听,立即说道:“大人------”
陈钺听王恕的意思,似乎是将知道当做背后的人了,顿时大急,他也知道,他看出王恕此行巨大的风险之后,心中已经有退缩的意思了。
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陈钺是出工不出力的,似乎由王恕折腾。
但是让他站在这些江南士绅那边,却是绝对不会的。
越是这种没有底线的官僚,越是能明白强弱对比。
而今苏州士绅其实是在要挟朝廷。但是朝廷真要下定决心,不怕打碎瓶瓶罐罐的,江南士绅们有一个算一个,能有什么好下场?
真以为当今龙椅上那一位,是可欺之主?
只是陈钺也明白,而今朝廷财政紧张,这些江南士绅却也是打到了节骨眼上,从长期来看,这些人定然没有好下场。但是短期形式就不好说了。
但是当官不是炒股。
炒股套牢,还能期望能涨上来的一天,但是当官死在黎明之前,也是人死不能复生。
王恕打断陈钺的话,说道:“我知道陈大人是朝廷的忠臣,而今的局面你也知道,我不想有第二次,你也知道这句话,该让谁知道。”
陈钺心中顿时一亮,说道:“大人的意思是-------”
王恕说道:“而今朝廷多事,江南不能再多事了。”
陈钺心中大喜。
他听王恕的话音,就知道王恕有妥协的意思。
这就太好了。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很多事情就是如此。
王恕投鼠忌器,而江南士绅一方,又何曾想与朝廷彻底的撕破脸。
陈钺所知道,他们岂能不知道。
只是很多时候,利益都是争取过来的。
朝廷明显的对江南下刀子,他们还没有任何动作,岂不是向朝廷说,这里钱多人傻速来。如此一来,朝廷对江南的索取,只会没有尽头。
但是而今,双方较量了一番,都知道对方的力量。
岂不是可以谈判的时候了。
彼此之间可以各退一步,比如某些行业可以从专卖之中剃出出来,给出更多的优惠等等。
陈钺看到了解决问题的曙光。其实陈钺在很久之前,就有在其中斡旋之意。只是王恕名声在外,陈钺不敢轻易开口。
此刻王恕既然有了松口的意思。
陈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立即说道:“下官明白该怎么做了。”
王恕让陈钺下去之后,他负手踱步片刻,写了一封书信,叫来一个锦衣卫,让他送往南京,这一切都是当着汪岳的面前做的。
汪岳自然明白王恕的意思,他说道:“大人,你决定调京营来苏了?”
王恕淡淡的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王恕一辈子,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但是唯独忍不了城下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