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比起太祖时期,朱祁镇从其他方面征收的赋税不少。
比如,关税,盐税,茶税,钞关税,等等。
这些赋税大概在一千五百万两上下。
也就是说,在朱祁镇估计之中,在正统二十七八年,也就是全国清丈结束的时候,大明赋税会攀升到每年一千五百万两白银,还有四千万石以上的粮食。
这还仅仅是国家赋税。
请不要忘记朱祁镇一手培养出来的少府。
少府之前一直为军队补贴大量的物资。严重压制了少府的盈利。
或者说少府很少有盈利的意思。
但是随着与瓦刺战争的结束,大明边军大面积换装的结束,虽然南方一些次要军队换装还没有结束。但已经无碍大局了。
少府别的部门不说,单单是遵化铁厂每年都能给宫中提供红利一两百万两之多,再加上各地金银矿,特别是佐渡银矿。
对,虽然朱祁镇不大清楚,为什么好好的佐渡金矿,自己开采出来的就是佐渡银矿?
但是总合算起来,即便不用外廷,宫中一年进项,也在小千万两左右。
这也是为什么朱祁镇动则五十万两,五十万两向外面砸钱的原因。
就是因为朱祁镇有钱。
如此一来内库外廷的税入,一年在两千五百万两,四千万石上下。
当然了,而今这些钱大多被漠北的轨道工程所占据了,又被赈灾了修建水利,还有上一次安南之战的军费所占据了。
还有一些填补之前的打瓦刺的亏空,这才让朝廷用度有些紧张。
只是但凡有两三个丰年,朝廷就会恢复过来。
虽然古代天灾多,但如今年一般的大灾,也不是时长有的。
有这个底气,朱祁镇才心思对郭登说道,你要什么,给爷开个价。、
只是这个价,并不是太好开的。
郭登说道:“陛下,臣久在西北,对安南的事情了解不多,不敢妄言,只是臣以为灭安南,期以三到五年,动兵四十万到六十万,却是必然的。”
朱祁镇听了,默默点头。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很多人的判断,都大体上趋于一致。
只是朱祁镇心中难免有一丝着急。
不是朱祁镇不知道欲速则不达,也不朱祁镇不知道,有些事情太急了,反而会出乱子。而是一个人的一生太短了,想要做的事情又太多了。
谁都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但是可能吗?
此刻的朱祁镇已经不年轻了。
儿子都快要成亲了。
朱祁镇乃是宣德二年人,而今已经是正统二十五年末了。他已经三十四岁了。
他即便是能长命百岁,在六七十岁的时候,也未必能承担繁重的政务了。也就是留给他的时间,也不过三十年上下。
三十年看似不少。
但是真的很多吗?
对内,清丈土地就要好几年,在此之后,还有各种改革制定出一个适合中国国情,又能推动生产力发展,解放人生自由的法典。
或者可以干脆的理解为中国版《拿破仑》。
更可悲的是,拿破仑所做的事情,是有思想启蒙在先,而朱祁镇要做的事情,什么都要自己来的。
再加上其中有所反复,三十年都未必够。
至于对外,朱祁镇虽然没有什么太大扩张欲,但是他已经确定将东南亚划入大明的天然版图,用东南亚的粮食来供给越来越多的中国人。
如果灭一个安南需要三五年,大明重回南洋。
凡是事缓则圆,很多问题用事件去累积,总是能做得很好的。
但是朱祁镇有多少时间。
他将这一丝急躁之意,暗自按捺下来,说道:“此事暂且不提,这些都给你,你准备如何用兵。”
郭登沉吟片刻,说道:“陛下可用舆图?”
朱祁镇一挥手,下面的人立即将舆图给呈上来的。
郭登说道:“臣观丰国公灭朝鲜之战,胜负之数不在鸭绿江,而在江华岛海战,故而臣以为攻安南之要,非是谅山,高平,老街等处,而是海上。”
朱祁镇只觉得耳目一新,说道:“继续讲。”
郭登说道:“安南与大明交接之处,皆山也,毛胜将军之攻谅山,非将领无能,将士怯弱,实在是安南虽小而坚,善用火器,攻虽不利,但在防守之上,却实在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更重要的是,安南多雨,北兵不可久持,一旦陷入泥水沼泽之中,臣恐有不敢言之事。”
朱祁镇也明白,郭登的担心也是朱祁镇一直担心的事情。
其实东南亚国家免于被中国征服,是他们国家战斗力很高吗?
不是,即便而今,安南小强在他古代最强大的时候,但更令中枢很多将领担心的,也不是安南人多能打。
而是安南的气候问题。
瘴气,瘟疫,从来是胜过刀兵的。
北兵不可久持?
不是北方人到了南方就不能打仗了,而是会得瘟疫。
朱祁镇说道:“你准备怎么做?”
郭登说道:“首先,在用兵上,少用北兵,多用南兵,两广,云贵,与安南相接,气候有相似的地方,臣想多在这里征兵,正是因为如此,臣才留出时间,是用以练兵的。”
“其次,臣请陛下派太医院南下,进驻军中。以备瘟疫。”
“这需要一到两年的筹备,等时机到了,大军分数路南下,攻谅山,高平,不求能攻下,只求让安南人关注边境,云南沿着红河南下,臣令水师将数营人马,入占城,领占城之军,大举北上,并传令老挝,哀牢宣慰司共击之。”
“以此分其兵耳。”
“如此一来,安南纵然有雄兵百万,也难以兼顾各方,臣提十万精锐,于安南沿海择一处登陆,安南只能来攻,如此与之决战,则安南可以席卷而定。”
“安南民气彪悍,人心不服,臣恐败之易,服之难。”
“臣意分安南之南为占城,分安南之西为哀牢老挝,朝廷只需占据,红河上下重兵镇之,可保无虞。”
朱祁镇细细品读他的计划,几乎与曹义灭朝鲜的总规划,如出一辙。
深得大国压制小国的办法,多开战线,将兵力全部展开,让安南与大明拼国力。这一种看上去很是笨拙。
但是深得兵法之要。
不管是什么兵法,都不是要你以少胜多的,而是要多打少,以众凌寡,即便是以少胜多的战事,也是要求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本质上是一场消耗战。
只是安南的内部还是比较团结的,所以,郭登也拿捏不准,安南在大明极限的压力之下,内部崩溃的时间点在什么地方。
故而郭登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时间表。
三年到五年。
当然了,这也是一个总计划,到时候郭登发挥出什么样子,朱祁镇也不知道。他已经习惯了,这些大将在上战场之前,与他们在战场之上打出来的战绩,从来是不一样的。
很少有人能做的,怎么向朱祁镇报告的,就怎么打。
不过,从总体框架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弄险的地方。最少朱祁镇不用担心,打着打着,给他来一个类似于猫儿庄之败的战事。
这一件事情,是他大半辈子的阴影。
如此,朱祁镇已经很满意了。说道:“不错,安南之事,交给你,朕很放心。”
其实而今郭登的计划稍稍差一点,朱祁镇也会同意的,无他,大明境内能统兵几十万大将,也就那几个。
比起写在纸面,说在口里的计划,朱祁镇更相信将领之前做过的事情。
就好像用人单位喜欢用有工作经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