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黎思诚为什么冒的与大明开战的风险,也要寸步不让的原因。
因为对于任何坐在升龙城之中的人,北方前线,是没有让步的空间的。
但是对于大明来说,广西前线的重要性,又是降低了不知道多少。
北京距离前线有多远?近乎横穿了整个中国才能达到,前线到北京传递一次消息,就要大半个月。
其次就是广西前线后面乃是钱粮重地吗?
不是,如果是钱粮重地,如何会分给土司?
这些土地在大明眼中,根本就是偏远鸡肋之地。
大明在广西而今驻军超过了十万,但是要知道在大藤峡之前,全省虽然有十几个卫所,但是总数也不到十万,真正堪战的也不过两三万而已。
即便让朱祁镇来选,广西全部驻军也不该超过五万。
毕竟是次要方向的次要战略重地。
大明而今的主要战略方向依旧是西北,而西南方向一直都不是大明的战略重点,而与云南相比,广西又是次要的。
毕竟云南与中原只有贵州驿道相连,一旦出了问题,很容易丢失整个云南。但是广西却不一样了。
广西有广东支撑。
即便有所挫败,也能很快还以颜色。
所以广西是次要的次要。
这就说明,在大明体量上大明虽然对安南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是具体在广西这一点上,安南反而有主动权。
如果朝廷步步退让,那么就是助长了安南的嚣张气焰,恐怕到那个时候,求边境安堵都不可能了。
杨洪看了李贤一眼,说道:“首辅所言,固然不错,但是传出去,却要群情激奋的。却不之地下一期明报纰漏之后,天下人如何看我们这些内阁大臣。”
报纸出现不过一年时间,却深深的镶嵌进入大明的政治生活之中,言官们的权力似乎受到一些限制。
毕竟之前言官的主要是劝谏,报纸分担了他们一些权力。
只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似乎言官加上报纸,乃是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
于是大量言官将自己的意见发表在明报之上了,一瞬间明报成为舆论争夺的主战场。
这对文官大佬们来说,也是新的体验,新的游戏玩法。
李贤提前感受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对言官们似乎失去了控制了。或者说不能说失去了控制了。
而是控制不如之前那么紧密了。
虽然还没有到明后期,言官与首辅之间,近乎冰火不同炉的局面,但是李贤也不得不花费一些事情,面对明报上面各种意见。
当然了,很多意见未必是对着李贤却的,有些声音是或明或暗的抨击皇帝一些政策。
但是这些事情,也是要李贤来处理的。
毕竟没有人会指名道姓说皇帝,作为内阁首辅自然要为皇帝承担下来一下。
这就是内阁首辅的双重性质,在百官面前是皇权的延伸,在皇帝面前却是百官的代表,做得好了,就是内外和顺,政通人和。
做的不好了,那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而李贤觉得,他似乎要走向后者了。
一方面是皇帝奇思妙想,离经叛道。另外一方面报纸让很多隐藏在政务奏疏之中的事情,公开化,透明化。如此一来,李贤也少了很多左右腾挪,缝合弥补的空间。
就今日这一件事情。
大部分底层文官不会理解李贤所想到,一二三点苦心,只会看见我大明开国以来,攻不克战不胜,虽然有所小败,但是很快就挽回局面了。
军功远迈汉唐,唯有安南小国,不自量力,夜郎自大,屡屡犯境。朝廷不思大军惩戒,反而屡屡退让,定然是有奸邪在朝。
而这个奸邪是谁?
就不言自明了。
李贤的位置也不好过,他在朱祁镇面前做出很多维护士大夫集团利益的举动,但是百官是看不见的,能看见都是皇帝很多举措,李贤并不能阻止,也就是不能匡扶皇帝。
对于,这种引报纸而引发的舆论风潮。朱祁镇也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朝廷做事本来就不可能偷偷摸摸的,很多重要奏疏都会登在明报之上,对整个天下吹风。
而且朱祁镇也相信,他要做的事业,不管是被多少人诋毁与反对。总就是一件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事情,是可以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任天下品点的事情,是可以放在历史之中,任后人评说的事情。
虽然因为而今的政治原因,朱祁镇不愿意撕破脸,并不是说朱祁镇就会一直将自己的政治观点隐藏起来。
总有一日大白于天下。
而明报之上,看似轰轰烈烈,你方上罢我登台,但是真正幕后黑手,就是商辂,是朱祁镇。
这一切都在朱祁镇的控制之中。
商辂在朱祁镇要求之下,保持持平的态度,近乎没有态度,只要文章合格谁都能登上明报,以至于管理员权限不用,让很多人以为没有管理员权限了。
只是面对舆论对而今安南之战的反噬,朱祁镇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
这是一个命题,即便是放在后世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朱祁镇只能先放放。
朱祁镇说道:“首辅以为如何?”
李贤的脸色有一些惨淡,说道:“臣无异议。”
朱祁镇说道:“好,既然如此,这一件事情就此定下来了,与安南怎么谈,首辅你安排礼部负责,同时也要联系占城,老挝等国,分安南之兵。”
“是。”李贤说道。
朱祁镇的目光看向刘定之说道:“五百万。”
刘定之说道:“陛下,户部倒是有,只是钦天监预测今天的天气不同往常,恐有大灾,请陛下三思。”
朱祁镇说道:“这一件事情,让钦天监来见朕。”
说实话,朱祁镇并不是太相信钦天监的判断。因为钦天监在很多时候,用各种危言耸听的异象来解释灾异。
但是朱祁镇作为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如何会信?
去年算得上中年,朝廷的财政收入没有减少多少,虽然也减免了不少地方钱粮,但是朝廷税入的总数并没有受到影响。
这一部分就是从各地新丈量出来的土地,以及卫所土地划给了地方之后,增多的赋税抵消了。
这也是未来会一直增长的税入。
直到朱祁镇完成对全国的清丈,已经对卫所的裁撤,到时候每年能有多少万石粮食,却是朱祁镇不敢轻易判断的数字。
所以户部还是有钱的,五百万两的军费,虽然多,但是总体上还是能掏出来的。
朱祁镇对杨洪说道:“广西与云南的兵力够吗?”
杨洪说道:“陛下如果想打一场灭国之战,自然是不够的,但是如果仅仅是惩戒安南却是够了。”
“陛下之前安排的三路大军,也只有水师还没有到位。”
朱祁镇说道:“那就催催。”他微微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海运水师负担朝廷漕粮,也不能一直在南方,而且海运水师而今也不单单承担漕粮运输,其他的事情也很多的,以朕之意,是否设立北洋水师总领海西,海东,日本,辽东,山东,江苏,各省水师,并肩负起海运转运之任。”
“另外设南洋水师,总领浙江,福建,广东,南洋卫,旧港宣慰司等地,负责南洋事务。”
这个想法,朱祁镇并不是现在才有的,说起来所谓的南北洋水师,其实对海运水师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是改一个名字而已,但是南洋水师却是另外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