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别的,就是杨洪与石亨之间,资历,战绩,性格,人品,各有所长。或许杨洪能顾全大局,但是石亨是那种能顾全大局的人吗?
特别是在兴凯湖之战后,石亨的骄横一日盛过一日。堪称骄兵悍将。
他一直与杨洪并称,而今对杨洪在他之上,却是不服气的很。
朱祁镇倒是想过孟瑛出面主持大局。
但是孟瑛毕竟老了。
七八十岁的人了,行军打仗从来是苦差事。
朱祁镇也能将几十万人的生命托付在孟瑛生不生病之上,如果他病死军中,岂不是将几十万大军悬危域外。
不得已才有如此的折中,否则杨洪的任命就应该与徐达,丘福,朱勇一样,乃是征虏大将军。
只是石亨不知道大局为重,但是杨洪知道。
石亨不知道轻重,尾巴翘起来了,但是杨洪却是对洪武年间的旧事明白的很。当年多少名臣猛将,太祖所杀就杀,当今陛下固然比不上太祖,但是杨洪也不觉得,自己能比得上那些开国名将。
故而,他十分本分。
也算是家学渊源了。当今的杨家也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一圈。杨洪当年还小,但是这种情况却是永远也忘记不了的。
杨洪为了能让北伐顺利进行下去,他亲自去宴请石亨,当时石亨虽然不情愿,但是还表示面子上的和睦。
而今石亨彻底撕破这一张脸,简直没有将杨洪放在眼里。
杨洪也不在乎石亨有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但是杨洪担心的是国家大计,石亨追得这么快,一旦前后脱节,倒是一场大败,丧师数万,杨洪该如何想北京交代。
一想到这里,杨洪面目狰狞,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之上。只砸得双手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他心中所想的,就是如何善后。
此刻的石亨,已经距离杨洪千里之外。
石亨数万骑兵来到这里要比,杨洪更早数日,线索更多一些,石亨确定了瓦刺向西北撤退,自然一路追赶。马不停蹄。
一口气追了数日。
此刻来到了忽兰忽失温。
这里就是太宗皇帝当初与瓦刺大战的地方。
恍惚之间,已经近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在如今,大明的军队再次来到了这里。
石亨而今有些骄狂,但是对太宗皇帝却是佩服的很,故而在安营扎寨的空档之上,就来古战场之上勘察。
当然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也不剩下什么痕迹了。
但是金凡察跟随在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石亨说道:“老金啊,你我都是多年交情了,有些话,想说就说吧。”
金凡察带着海西骑兵从石亨出征,也是石亨军中的重将之一,而且金凡察在的大明体系之中爬升之路,与石亨有很多重合。
而且金凡察虽然竭力表现出自己是一个汉人。但是在勋贵之中,对金凡察的排斥还是能看得见的。
这也是必然的事情,不管什么时候,融入一个国家,很多时候都需要几代人。
即便是金董山也比金凡察更能在军中混的开,毕竟他是武学出身,而今武学还没有形成一个大派系,但是在军中已经有相当的影响力了。
金凡察为了混得开,自然只能投入石亨的麾下了。
也只有石亨接纳他。
至于如果上面没有人,会有什么下场,就不用说了。故而金凡察一直是石亨的忠实部众,只是而今石亨的举动,让金凡察心中也有一些忧虑。他壮了壮胆子说道:“国公,我们这样做,岂不是大大得罪了杨国公?即便是滕国公也不会高兴的。”
石亨冷笑一声,说道:“孟老儿,年事已高,胆魄皆无,杨洪不过是守户之犬,何足论大事,而今瓦刺虽然退,但是犹有一战之心,我大举来追,瓦刺必定回军大战,到时候大破瓦刺,足以一战定漠北。”
“否则,这一次又一次的在漠北捉迷藏,才是空耗国力。于天下无益。”
石亨虽然口中说的头头是道,但是石亨心中却也有自己的算盘。
石亨是以战功一步步的走到而今的。
所以,他是最渴望打胜仗的。
特别是这一次被杨洪压在下面,石亨是咽不下这一口气,他觉得论战功,论打仗,杨洪那一样比得了他石亨。
偏偏朝中全部是一群聋子瞎子,不辨是非对错,反而让他石亨居于杨洪之下。
他固然要一场胜仗,继续耀武扬威,同时也要让天下人看看,他石亨在杨洪之上。
天下人不应该称为杨石,而是石杨。
甚至他对朱祁镇也不是没有感觉的,他心中暗暗觉得当今陛下,谨小慎微。没有魄力,如果他在皇帝的位置上,早就尽发大兵,澄清漠北。而不是而今搞什么步步为营。
而且在小事上,管的也太宽了。
将领只要能打仗,还有什么不好的,又搞这个搞那个的,根本就是多事。
当然了,这样的话石亨是万万不敢说出口来的。
金凡察说道:“将军所言极是。”他心中未必是这样想的,但是此刻他要这样顺着说上一句,继续说道:“瓦刺即便屡败,而今能动用的精骑,也有十万之众。两倍于我,如果瓦刺大举反扑,末将担心?”
石亨冷笑一声说道:“你担心什么?可是粮草不足?”
金凡察摇摇头说道:“不是。朝廷准备的干粮足够了。”
为了大军出征,军中备了不少干粮,而石亨因为都是骑兵,更是多了。
他带的干粮分为两种,一种是干粮,就是炒面,肉干,烙饼等,还有就是蒙古人常用的,就是活着的牲口。
大概有万余头,还有不少驮马。
如此一来,既能跟得上大队人马,又能作为大军的粮食食用。这都计算过,估计在草原之上坚持两三个月差不多。
而杨洪与郭登那边的粮食因为有辎重营,带的比石亨更多一点。
石亨又问道:“可是甲胄不坚?”
金凡察说道:“不是,朝廷发下来的甲胄,我生平仅见。足够精良。”
在之前数战,越发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重甲骑兵固然有用,但是在战场之上的作用越来越小,形同鸡肋一般。
但是如果骑兵作战的上,没有甲胄,朱祁镇又觉得不对。
故而大批两装备锁子甲,当然了,并非西方那中全部用铁环编制成的,而是钢板皮革保护重要位置,而其他地方都由锁子甲填补。
这最重要的是轻便,虽然防御力比重甲差了不少,但是重量上也轻了不少,骑兵用这种甲胄,也不至于只能马匹无法承受。
更重要的是恐怖的备甲数量。
从正统十四年到而今,少府最少生产了十五万领。
这个数字,或许在后世是某一个小厂一个月的产量。但是在这个时候,是相当了不起了。可以说遵化铁厂对外卖铁料的利润,几乎都投入军备之中了。
而今这十几万明军,着甲率是远远超过瓦刺的,而瓦刺甲胄更是什么时代都用,比起而今明军的甲胄,更是差了一筹。
石亨又问道:“可是火器不堪用。”
少府在兵器上的最大改革,还不是在冷兵器上,更多是在火器之上。不管京营的,还是边军的,大部分火铳小炮都换装了。
这也是为什么朱祁镇总是觉得钱不够用的原因。
别的不说了。一些能在马匹上使用的火铳更是装备在骑兵之中,下面人反应相当好用。要比之前所用的三眼火铳,要好用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