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将成国公的事情安排妥当,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顾兴祖自然是一刀枭首,连镇远侯的爵位也夺了,至于家人流放海西,填充当地人口,如果顾家的人真有出息,未必不能从当地频繁的军事活动之中,脱颖而出。
至于,阵亡各级勋贵,一一追赠,死后哀荣。
这些事情,朱祁镇都安排下去了。
倒是在杨俊的事情上,朱祁镇却顿笔了。
杨俊身为杨洪的儿子,已经不是虎父犬子可以说明了,杨洪是虎的话,杨俊连狗都不如,狗还会看家护院的。
但是此刻正用着杨洪,就杀了儿子,岂不是有些太过了。
用其父杀其子,总就有一点不大合适。
朱祁镇心中暗道:“我终究不如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就遇见一件同样的事情,那就是胡大海在外统兵,胡大海的儿子在后方犯了法,太祖皇帝决定处死,当时大臣都劝,但是太祖皇帝说:“宁可大海叛我,也不可坏我法度。”
杀了胡大海之子,虽然胡大海没有背叛,但是后来胡大海战死沙场,却绝嗣了。
杨洪自然不会绝嗣,杨洪不只有一个儿子。但是朱祁镇还是觉得这一件事情压后吧。
这些事情都处理过后,朱祁镇又召见王骥,安排了一下孟瑛出兵的事情。王骥是老兵部了,对这些事情都门清的很。
只要有钱,就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自然不用多说。
其实在下午时分,兵败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城中大小臣子都开始各种串联。东厂的暗桩就开始活跃起来,将各方的动向都传到皇宫之中。
朱祁镇只是草草看过。
果然,他之前大换人效果不错。
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大臣都是比较安静的,他们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政治意见,除非到了要站队的时候。
这些人都是经过朱祁镇的手提拔上来,要么上任时间都不是太长了,威望有些欠缺,必须依靠皇帝命令才能让下面人听话,要么就是他们的靠山在内阁之中,他们要听内阁的招呼。
真正躁动起来的,却是下面的小官。或许他们背后有人,他们这些小官不过是投石问路的石头。
朱祁镇心中有数,却也不在乎。
水至清则无鱼。为了朝廷正常运作,朱祁镇就要放权,但是放权之后,自然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有些事情不能容忍,有些事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像现在这样,往大说,这是在搞串联,往小说,不过是管不住嘴而已。要是管的好,很容造成冤狱。
朱祁镇登基以来,总体来说政治气氛还是毕竟宽松的,即便对几个因为各种原因失败的大佬。朱祁镇轻在出外安置,重则罢官回家,从来没有因为政治原因要任何一个大臣的小命。
这种宽松的政治氛围,朱祁镇有意维持下去。
所以,对于这些小官的躁动,就当做没有看见。
不过,朱祁镇看见一条,上面写了朱仪去见英国公张辅。他心中轻轻一笑,他虽然好奇张辅对朱仪说了些什么。
但是却也不好往重臣家中安插人手。
毕竟监控行踪还是容易的,很多小臣聚集的地方,都是酒楼,或者说会馆,毕竟京官穷,他们有些在北京租房子,他们的小院委实有些上不了档次,空间也不大,所以他们集会的地方很少在家中。
但是成国公与英国公家中就不一样了,主人谈事情的地方,可不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锦衣卫与东厂的人也飞不进去。
英国公府,张辅在卧室见了朱仪。
朱仪已经披麻戴孝了,他是来向张辅报丧的。
本来朱仪不准备进来,但是张辅快死的人,又有什么忌讳,他将朱仪叫过来,细细询问,至于为什么在卧室。
无他,张辅真病了。
他这病一半是天年到了,毕竟七十多岁的人,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寿了,另外却是心病,是担心成国公的战事。
而今他虽然听到消息了,但是总就比不上朱仪亲眼看过奏折详细。
英国公张辅听了,眼前一阵黯然,心中无数埋怨之意,却不知道该给谁说,毕竟人都死了。
他心中暗道:“朱勇啊朱勇,你死了倒也轻松,却让我这个当哥哥的给你收拾烂摊子。哎-----”
很多话,张辅却不好对眼前这个侄子说。
朱祁镇的用意,张辅能看不出来?他看得出来,但是他却不好给这个侄子说,而且说了有什么用?
让他去恨皇帝,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即便退一万步说,皇帝有意如此,又有什么错啊?爵位这东西,是因功而得,为什么不能因败仗而削掉。
所以,让朱仪明白这一切,说不得还坏了朱仪的前程。
他说道:“家里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府中的财物全部不要动,让锦衣卫查封,我英国公府有一分,就不会少了你家一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男子汉大丈夫要建功立业才是。你家的爵位终究要想办法弄回来,否则你父亲地下也不安的很。”
朱仪说道:“小侄明白。”
张辅咳嗽几声,说道:“乾清宫统领这个位置,你就不要了,如果是之前,你在这个位置坐上几年,再外放几个太平地方,等你爹去了,安安分分继承爵位未尝不可。但是而今,却不行了。”
“而今京营之中,有一个叫孙镗的,乃是你爹的旧部,虽然有些贪财,却是一个能打仗的人,我在陛下那里卖我这一张老脸,让你去孙镗麾下,孙镗一定会照顾你,按之前乾清宫侍卫统领的待遇,你定然是一个千户。”
“有孙镗照顾你,再从成国公家丁之中,选一些能打的护卫你,这一战下来,让你连升数级不难,今年一战,不要回京,宣大会有很多将领缺口,你捡着紧要的地方,去当守将,今后一两年之间,朝廷不会大举攻瓦刺的,估计在数年之后,倒是以陛下的意思,定然在草原上筑城,你倒是去当守将,孤悬草原之上,只要守住了,封一个爵位不难,将来的事情,我就看不到了。”
“不过,你要注意两点,我给你指的路,一个不好是会死人的。另外,你这一辈子,不要想什么巧仗,你就给我打死仗就行了,就死守,死攻,记住不要玩花俏,你没有这一份资质,以陛下步步为营的性子,将来草原之上城池数量不少,你哪里艰苦就去哪里。只要你将功夫做足了,将来会有功劳的。”
张辅硬生生将一句话给咽了下去,那就是你老爹如果听话,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
朱仪还不明白张辅这一段话的价值,只是点头称是而已。
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就是这样。
却不知道,张辅已经做出了好几个判断,第一个判断,孟瑛这一战能胜,第二个判断,就是大明与瓦刺今后几年都打不去大仗,第三个判断,就是开平,大宁,全宁卫的重置。
似乎今后瓦刺与大明两国战略上的攻守,都在张辅的目中。
只是张辅为什么要说这么多,这么细,却是张辅感觉,自己活不到几年之后,总要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将这个大侄子给安排好了。
张辅高屋建瓴的指明方向,还动用人脉铺路,为朱仪打造出符合自己能力的道路。固然做不到升官如走马,但是却也比很多在底层浑浑噩噩一辈子,连升官往哪个方向使劲的人好太多太多了。
这还是成国公家族衰弱的情况下。如果不衰弱根本不用费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