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下了决定,执行就非常之快,圣旨如飞一般,到了海西。一路上各方就动员起来了。
这个计划,看上去仅仅是派一支援军到木兰河卫。
但是实行起来,却是需要各方面的配合了。
首先配合的乃是曹义。
曹义一边从辽东再次抽调两个卫所,进驻海西,补充海西的兵马缺口。另外就是曹义让他麾下另外一个大将施聚带领辽东骑兵,突击辽河河套。
这是兀良哈临近大明边墙的草场。
为的就是分散兀良哈的注意力。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兀良哈很干脆的放弃了这一带。
曹义一不坐二不休,直接在辽河西岸设堡。似乎想要步步为营,将辽河河套圈入大明边墙体系之中。
毕竟辽河河套地区,不仅仅是兀良哈最好的草场,本身可耕可牧。
当然这也是朱祁镇在河北工程之后,加大了对九边的拨款。
虽然这些钱进入卫所体系之后,十两银子最多能办成七两银子的事情。其中有种种情弊,碍于成国公为首的一系列靖难勋贵,朱祁镇还能当做没有发现的。
但是在钱给够的情况之下,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其实是可以保障的。
而海西都司的设立,成国公攻兀良哈之战,其实给了很多边将信号。所以才有曹义主动在辽河建立军事存在。
不过,曹义所能做的仅仅是辅助而已。
真正的硬骨头,还要焦礼自己来啃。
焦礼在接到圣旨的时候,整个只觉得头皮发麻。
朱祁镇似乎也知道这一件事情很危险,所以事先就给焦礼开出了赏格,他只要能保住木兰河卫,直接封他为侯,世袭枉顾。
大风险也是有大回报的。
要知道他的顶头上司曹义而今也是没有爵位的。
如果他能打赢这一仗,他能一跃跳到了曹义之上了。
但是焦礼也不是白痴,他更知道,他最有可能的不是封侯,而是死在这一战之上。即便身死,按照惯例恐怕也能给子孙弄一些余荫。
而且,焦礼没有选择。
最少这个时代的大明武将,还没有一个敢抗旨的。
亦失哈听说了这消息,立即将焦礼给叫了过来。
亦失哈的身子骨这几年越发不好了,虽然海西卫而今建设的不错,仿佛一个内地府城一般,城墙护城河,都已经建造好了,城中也有过万百姓生存了,一部分乃是大明海西卫将士的家属,另外一般就是以毛怜卫为首的这些完全依附朝廷女真百姓。其实他说起来,未必是女真人。
甚至有一部分也是汉人。还有朝鲜人。
就以海西卫为中心开辟了大片的土地,即便是一年一收,虽然不还能自给自足,但是在亦失哈看来,只需努力经营几年,完成这个任务并不困难。
而且一直在推行的种稻事宜,在这里也有很大的进展。
亦失哈一心放在海西,只是有一些力不从心。
冬天一直在暖阁之中,即便而今四月多了,也没有出来,焦礼一进暖阁,就感到一股燥热,还有一股怪味。
其实太监身上本身就是有一股尿骚-味的,很多太监阉割之后,就会泌尿系统的病,长长尿不尽,甚至有些太监一有情绪剧烈波动,就会尿一身。
所以太监最喜欢用香料,来遮掩身上的尿味。
而今亦失哈身上这股味道与他身上的老人味道交叉在一起,是一种很难闻的味道。
焦礼面不改色,行礼过后,坐在亦失哈床边。
亦失哈咳嗽两声,说道:“我知道,这一件差事很是难办,但是陛下有命,我们臣子只能遵命,而且这一战未必没有胜机。”
焦礼还能说什么,他说道:“请公公放心,下官一定会将这一件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亦失哈说道:“你有此心,我岂能不助你一臂之力。我已经去书给李满住了,这一次征召李满住所部万人,还有刚刚编成的女真骑兵五千骑,这有一万五千人,再加上你本部人马,足足有两万人,足够你在去木兰河卫走一趟了。”
焦礼一听大喜过望。
焦礼想来想去,觉得最难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守城,而是如何到木兰河卫之中。虽然一路上都顺着河道行军。
但是一来,大明在黑龙江流域的船只都是几十年前的,而今也不在阿速河里面,临时征召的船只,载重如何,暂且不说。只是瓦刺兀良哈不擅长水战,焦礼麾下的辽东男儿就擅长了。
都是一样的。
走水路并不能给他太大的安全感。
而且即便走水路,从河道到木兰河卫这一段路,还是要走陆路的。
到时候非一场恶战不可。
而五千人实在太少了。
其实焦礼也知道,朝廷定下来五千人并不是乱定的。
首先木兰河卫城城池不大,可以容纳的士卒也不多。连女真各部与兀良哈对峙的时候,也不是全部都在木兰河卫城之中,而是相当一部分依靠城池立营。所以,人数多了,对守城并没有什么用处,反而加深了后勤负担。不要看黑龙江流域地域广大,但是论物产丰富,估计比不上江南一个大县。
人数太多了,后勤压力就大。
而且海西都司麾下看似几十个卫所,但是都是各女真部落,真正隶属朝廷的不过是,海西卫,毛怜卫,还有即将建立的双城卫。
整个海西都司的兵力,不过是两个卫所,一个卫所在五千六百人上下,两个卫所在万人上下。毛怜卫是从女真部落收编来的,这些士卒也是新招募的,体格倒是够了。但是真正练成精锐士卒,却是差了不少。
“公公,末将带走两万人,这海西卫怎么办?”焦礼心中一动,问道。
即便是再加上亦失哈额外收编的女真壮丁加上凡察一部编成的女真铁骑,海西都司的总兵力不过一万五千人上下。
他连李满住的人马都带走了,整个海西卫只剩下新募的五千人了。
亦失哈咳嗽两声说道:“你不将人带走,我才不放心。”
焦礼心中一动,低声说道:“可是李满住。”
亦失哈说道:“正是,此人野心勃勃,不安分的很,海西兵马充足,李满住不敢造次,但是海西人马抽调一空,他未必没有想法了。”
“所以我给你的不仅仅是兵力,或许还是麻烦。”
焦礼说道:“请公公放心,区区李满住,他如果安分,末将自然不会怎么样,一旦有了别的心思,末将将他的人头,给公公带过来。”
焦礼在亦失哈面前唯唯诺诺,并不意味着焦礼就没有自己的脾气了。
李满住虽然拥兵过万,但是对焦礼来说,不过是蛮夷之首而已,想取他性命,那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亦失哈说道:“真不伤和气就不伤和气,毕竟海西有今天,也多靠了他。”
似乎人越老,心肠也就越软了。
李满住的功劳并不是不杀他的理由。政治上杀有功之臣的多,否则怎么会有卸磨杀驴这个成语。
李满住毕竟是建州女真之首,他之死,定然给建州女真带来相当大的风波。亦失哈也是女真人。
杀李满住容易,但是会引起一场关于女真人的大风波。
亦失哈有一种遇见,今后这几年,整个东北的女真部落大概都不会好过了,原因无他,大明与瓦刺这两头巨兽,选择了东北这片作为角斗场,生活在这一片土地的原住民,仅仅是这两头巨兽角斗之中的点缀而已。
但是仅仅余波,就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