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看似粗犷之极,但是却在三言两语之间笼络住了范广。
范广没有去见识一下大同婆娘。
倒不是范广是吃素的,而且范广出身将门,更知道,在打仗之前,有些事情不能太过了。
倒是范广与石彪之间的关系大有长进。
入夜之后,范广自然是回到自己营帐之中休息。
石亨才教训自己侄子,说道:“今后你收敛一下你的脾气,与你武学出身的同窗搞好关系。”
石彪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为什么?”
石亨说道:“你不管了,记住你们今后相互扶持的时间长了。”
石亨心中却是有丘壑的。朱祁镇对武学的看重,很多人看得出来。石亨也不例外。虽然石彪本人,都列名第五,一直愤愤不平,一直想与杨信,韩青,吴瑾,范广,等人一较高下。
也是因为石彪屡屡挑衅,范广才与石彪当做角抵。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明白叔叔的深意。
数日之后。杨洪汇集大同镇万余骑兵,从独石堡出塞了。
说起大明边境形式,就不得不说,宣德年间大规模后撤。将开平与大宁这个两个深入草原的坚固据点放弃了。
之前独石堡,不过是通往开平的一处要地,因为这里有一座石头山,据说是一块大石头,号称独石成山。
本来是一处后勤基地,但是因为开平的废弃,而此地也变成了最前线。
杨洪也是在这里驻守了好些年了。
对这里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虽然号称万骑出塞,但实际上有一万五千多人之多,其中五千步卒就是看押粮草的。杨洪派石亨带领三千骑作为前军,杨洪带本部作为中军,后面就是五千步卒看押辎重。
如此一来,行军速度就不算快。
这也是必然。从独石堡北上到开平三百余里,然后从开平到大宁也要六七百里,从大宁回到宣府,也要有三百多里。
延绵一千多里,这还是顺顺利利走上一圈回来。
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遭遇了大队瓦刺骑兵,或者兀良哈骑兵,大军被围困。僵持不下,所需要的辎重就更多了。
故而杨洪宁可多带一些,不想少带一些。
出了独石口外,还能看见一些良田。这里算算也是边外了,却依然有军户舍不得这里的农田,这样的情况,一年比一年少了。
毕竟瓦刺,兀良哈表面上臣服,但是私下南下劫掠的频率,一次比一次多了。这里也从二线变成了最前线。
边将虽然常常报捷,说今日斩首几十级,明日斩首几十级,但是整个边疆形式的恶化,却是显而易见的。
永乐年间,根本没有一个蒙古人敢出现在这里,怕被当成首级功。
最后一片良田过去之后,大地的颜色就变得奇怪起来。
漫漫的黑土地上面透着一丝丝碧绿之色。
不过,草原上的黑土地,并非与东三省的黑土地一般,是非常肥沃的土地,不过土地被上面一层黑灰覆盖住了。
这就是大明边军烧荒的下场,从这里就是一片宽约一百多里的黑色地带,全部是夜不收放得火。
只是生命之顽强,即便是野火一遍又一遍的焚烧,在每一次野火之后,依然顽强的穿出地面。
这一天,大军以战斗队形走了一天。倒也没有遇见什么人。
在这里,还是大明边军的震慑地带。蒙古人不会轻易来到这里。他们沿着几十年前遗留下的道路,继续走。这都是永乐年间大军北伐时候,重要的后勤线,当初是遍布粮站,几乎运粮队行进一天的时间,就有一座土堡。
就是靠着层层转运,才供应了大军粮草。
只是多年之后,物是人非。
当初的粮站早就变成一片废墟,房屋倒塌,土墙成片片的到底,植物顽强的将他们覆盖住了。
甚至有一些动物,如此草原狼,将这里当成了巢穴。
杨洪看得也有一些莫名的感叹。
因为杨洪当年就是护卫这一段粮道的将领,不知道多少次来往于这里。
就在这废弃的粮站为核心,安营扎寨。休息一晚,第二天,他们继续前行。
杨洪为人庄重严肃,行军之时,上下都沉闷之极,不敢高声说话,只是按照安排好的队形,层层掩护,夜不收放出去不知道多少。一直有传令兵前后奔波。一刻不停。
只是忽然除却这马蹄声,行军之声外,有其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水声。
元朝所称之御河,上都河。后人称之为滦河的河流,到了。
大军也传来一阵欢呼之声。
杨洪传令全军在白海子与滦河之间休息。
杨洪站在高处俯瞰这一带,心中却有一声可惜,没有说出口。
原因很简单,这一带,乃是边外少有的可以耕种的土地。有人以降水量来确定耕种地区与游牧地区,这个大方向是不错的,但是放在具体情况,却未必准备期。
最少这一带土地依赖滦河的存在,是可以耕种的。
只是能耕种的不过滦河河谷一带,总体来说,狭长的滦河河谷,也供应不过多少军粮,但是对一个中国人来说,凡是能耕种的土地,却抛荒。几乎每一个人见了都会说一声可惜了。
只是杨洪并非说出口而已。
随即杨洪督促大军继续北上。
这路就好走多了。
毕竟沿着滦河西岸行走,一路上水源是不用担心的,这就省了杨洪一块心病了。
沿着滦河走了两天。石亨就传来捷报,遇见土寇,斩杀二十级。
杨洪听了,传令道:“石将军见了贼人,只需生擒,无须大开杀戒,此处奉上喻巡边,而不是出征。”
杨洪一听就知道,石亨分明是将一些落单的牧民开刀,赚军功而已。
这一次巡边,杨洪可是没有一点隐瞒。早就放出风声了。
原因很简单,杨洪并不希望与瓦刺在草原上打上一仗。而附近的部落,消息灵通的早就逃之夭夭了。
剩下都是一些耳目迟钝的。
当然了,杨洪并非为蒙古人抱不平,镇守独石堡这么多年。杨洪早就知道,只有死掉的蒙古人,才是最好的蒙古人。
他不过是担心,节外生枝。
毕竟,而今不是永乐年间了。
杨洪担心石亨闹出事情来,就加快了行军。花了数日时间,沿着滦河河道从向北转向向东,也从滦河以西,变成了滦河以北。
而在这个时候,大明开平故卫,前元的上都城到了。
大明开平卫,就是用了元朝的上都城,总体上来说,明朝并没有增建多少。随着宣德年间放弃这里,已经有十年有余了。
十年的时间能改变太多了。
上都城墙依旧很坚固,但是多一些风霜的痕迹,在上都城中也有不少人员活动的痕迹,看看就知道,这并不是他们留下的,是蒙古人。
甚至杨洪看痕迹,就知道,这些蒙古人走了不过一个多月而已。
蒙古人是游牧的,不会定居,但是这里也是蒙古时常停留的地方,毕竟十年之间,很多房子还没有全部坏掉,足够他们躲避风雨。
杨洪一进上都城之后,就立即将大军全部聚集在开平城之中,并且严苛的检查开平城墙。
因为他知道一件事情。
如果按照巡边的计划,这里就是他们北上最远之处,如果瓦刺有异动,想来这个时候也要开始了。
这一段时间,乃是大军最危险的时间。杨洪不得不做最完全的准备。
当然了,杨洪敢来,就用勇气从这里杀回长城以内。只是谨慎与勇气,是并不矛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