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忱远远的看着,几辆马车从驰道飞驰而过。
说起来是飞驰,也仅仅是周忱眼中的飞驰而已。
如果让现代人看了,估计觉得如果给我一辆自行车,我都能给你超个车。
也不知道是马力有限,还是古代驰道的最高时速本就不高。反正驰道的作用,却是能让两匹马儿跑起来。
大量的马车,其实都不可能让马跑起来,即便是跑也是小跑。
比较路况限制。即便假设有一匹力大无穷的马儿,所以他可以拉着任何马车在任何路况上飞奔,结果也是车毁人亡。
大明马车的结构都不支持这样路况上飞奔。
大明官道的水平,也就如同现在的乡间小路,不铺水泥,不铺沥青的,纯粹是用压路机压过一边的土路。
如果常常修缮的话,还能看。如果不修缮的话,就不好说是什么样子了。
所以,从通州到城西,一共三十多公里。马车都走了将近一天,这还是大明天子脚下的路况。
至于更远的地方,路是什么样子。就不用说了。
这就是为什么于谦说,往山西运粮食,往往七石才能到一石的原因所在。
所以,比起这个时代马车的龟速,驰道上时速在二十公里与三十公里之间的马车,已经称得上是飞驰了。
而且是非同一般的飞驰。
周忱越看越兴奋,一直看到太阳落山,驰道上没有拉煤的马车跑了之后,才回过神了。
这才发现。城门已经关了。
周忱没有地方住宿,正要看见那个车夫也没有走,却是回不了家了,明天准备从京城拉个活去通州。
周忱也就给了三十文,在马车里面迷惑了一夜。
这一夜,周忱也没有睡多久。
不同的东西在不同的人眼中,有不一样的作用。
周忱大半夜都在计算,一条驰道,百里运粮消耗多少,千里运粮消耗多少,等等。满脑子都是很多想法。
却是他见过太多的百姓运粮之苦了。
如果说北方百姓苦于马,那么南方百姓就苦于粮了。不仅仅是运粮本身辛苦,而且有风险,更是容易耽搁农时。
他当时在江南,也想过不知道多少办法来解决百姓运粮之苦,最后不得不加耗,其实也就让百姓多出运费,可以免去出丁,但是百姓却乐意。
老百姓是最抠门的群体了,能让他情愿出钱,甚至多出钱,也不愿意做的事情,可见有多苦。
所以,周忱研究过各种运输办法。从来没有如何此刻一般,简直是醍醐灌顶。顿时觉得百脉具通。
只是他今天仅仅看了一个表象而已,很多内情他并不清楚。
故而一时间想这个,又一时间想那个,不知道了几更天,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周忱进城之中,先递了牌子,本想去驿站休息一番,却不想刚刚安顿好了,就有宫中太监来传,说陛下召见。
周忱不得不打了冷水,冲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打起精神,来见朱祁镇。倒不是周忱不想洗热水澡,只是在古代洗热水澡,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量的热水要事先准备。
周忱却是来不及了。
只是人老了,疲惫是很容易看出来了。
所以朱祁镇见周忱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在周忱行礼之后,立即令周忱落坐。说道:“周卿辛苦了。”
周忱说道:“老臣劳陛下担心,感激不尽。”
朱祁镇对身边张环说道:“令太医院上门,为周卿诊治,一应汤药,均由大内出。”
周忱再次行礼,说道:“谢过陛下。”
朱祁镇说道:“周卿,你乃先帝老臣,临危受命。整理江南钱粮而今已经有十年了,朕知道你在江南做得极好。只是你觉得朝廷财政之上,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周忱说道:“陛下,乃是宝钞。民间皆不用宝钞,则万事不便,民不便,则官岂能便之,故而宝钞之事,是我大明财政上第一问题。”
朱祁镇听了一时间有些尴尬。
那个国家的法定货币,满朝上下都没有有的。就是大明了。
可以说大明宝钞的问题,这不是第一次提出来了,而是从永乐年间到宣德年间,不知道多少大小臣工,就此事出了不知道多少意见。
朱祁镇甚至还看过杨士奇提得一个意见,就是向民间征商税,让百姓交宝钞。
但是太祖太宗滥发了太多太多的宝钞了,一来朝廷也不敢用这种征税的办法收回宝钞,否则朝廷当初滥发的宝钞,足够大明朝廷收上好几年白条了。
这也是杨士奇仅仅是提议商税上收宝钞,决计不敢说田赋可以收宝钞,否则满朝文武都等着喝西北风吧。
虽然大家而今都用银两交易,但是银两并非朝廷的法定货币,甚至连货币都不是。因为大明律之中,白纸黑字写着,禁用金银。
简直好像是嘲笑。
朱祁镇说道:“周卿可有办法?”
周忱说道:“陛下,宝钞已经不可救药了,只是朝廷财政不能这样混乱下来,各种折色,钱粮,根本不能汇总计算。”
“所以,以臣之见,唯有征收银两,今后除却粮食之外,全部可以折算银两,从此朝廷只需持银,粮两端。即可制衡天下。”
朱祁镇深以为然。
毕竟大明朝廷的账目,让朱祁镇都有一点头疼了。
统计下来,大明有布多少匹,铁多少斤,大木多少根,香料多少斤,珍珠多少颗,等等,各式各样的仓库,但是汇总起来,大明有多少钱,抱歉,汇总不出来。
这样储备其实很有必要的,毕竟对国家来说,很多时候,并非一切都可以用钱卖到。
只是这样也太混乱了吧。
朱祁镇说道:“周卿执掌户部,却是准备从这里下手?”
周忱说道:“陛下准了此事,臣就开始准备,臣准备先设太仓银库,将天下所有银子汇总于此,并理清上下账目,将各地款项,要么折银,要么折粮,除此之外,最多折布折绢,再无其他折现。”
朱祁镇心中暗道:“这是一个理财之臣,只是如此一来太慢了,根本缓不应急。”
朱祁镇承认将各种实物税,比如工部很多河关,收税收什么?收木头。说是用来造船的。但是朱祁镇想想运木头的事情,就感到头疼。
至于其余情况不同,各种莫名其妙的征收,还有很多很多。
这是需要整理。
只是他更需要钱,不管是现在修河的款项,虽然他内库还有一些钱,但是不能真的内库给掏空吧。二来,即便掏空内库,也未必就够了。
这还是于谦大规模节省之后,否则按之前计划,是绝对不够的。
朱祁镇只能将话题转过来,说道:“周卿,你从河北而来,见过河北的情况吗?”
周忱说道:“臣已经见过了。”
朱祁镇说道:“直隶百姓多有艰难,朕准备一劳永逸,治理河北水患,只是朝廷开支有限,却不知道周卿有什么办法没有?”
周忱知道,朱祁镇问有没有,但是他的回到却是一定有。否则这户部尚书的位置,他还没有上任,就丢了。
周忱说道:“赖陛下天纵之才,臣有一策,可以每年为朝廷增收数百万两白银。”
朱祁镇一听,眼睛都快跳出来,无他,这个数字太大。
不要看朱祁镇大手笔花钱,就觉得几百万两不是钱了,恰恰相反,这很是钱,而今还不是明末清代一样,没有一两百万两,都不好说自己是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