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既然下定了决心,就召见胡濙与张辅询问此事。
张辅与胡濙都有难色,胡濙说道:“陛下,军中大阅之事,朝廷早就有定制,如果陛下想要大阅保定侯所部,臣自然会安排,只是一般都是在城外,城中是没有场地的。”
朱祁镇说道:“郊外大阅?”朱祁镇心中暗暗摇头,这有什么用处,他大阅保定侯征南军,绝不是仅仅想看看保定侯所部。
主要是造势。
在郊外阅兵,有多少人看见?又如何耀武扬威。
不过,胡濙所说的也对,首先场地受限,当时北京城的主干道与后世的街道宽度,还是有些距离的。其次,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北京的主干道,后世阅兵用的长安街,这个时候,其实是封闭的。
没错,紫禁城前面这一段路是封闭的。两边都是死胡同。外人根本不可能通过。
想复制后世阅兵,朱祁镇首先先要大兴土木,将长安街打通才行。
朱祁镇想了想,觉得未必一定要照搬,说道:“既然如此,朕就在宣武门城楼之上,校阅保定侯所部。”
张辅说道:“陛下准备怎么校阅?”
朱祁镇说道:“按军中惯例就行了。”
张辅说道:“太祖,太宗,与先帝都是校阅军中,只是这大多是巡视诸军,准备出征而已,陛下校阅凯旋而归的大军,却没有先例。”
朱祁镇说道:“胡先生自备礼仪便是了,”朱祁镇的话微微一顿,说道:“朕出行,自然要宫中随行,朕派王振过去,胡先生好好指点一下。”
胡濙说道:“老臣明白。”
朱祁镇心中却是暗暗欢喜。
总体来说明初很多制度,其实还不是非常完善的,太祖一套成法,太宗一套打法,仁宗宣宗一套自己的做法。
下面大臣并没有几个高举祖制如何的,似乎也是一个谬论,凡是越靠前的,大家都不觉得改改有什么问题,但是越往后,这些人距离当初年代越远,越觉得某些东西,神圣而不可易的。
朱祁镇决定在胡濙制定的大阅礼仪之中,加一点私货。
至于怎么加,却是看王振怎么发挥了。
朱祁镇怎么制定大阅礼,不去说他。
到了正统五年冬季,保定侯孟瑛正式开始撤军。
保定侯孟瑛带来的十几万大军,并没有全部带走,至少有五六万士卒,分给云南各卫了,毕竟麓川之战,云南本地人马伤亡惨重,想要恢复元气,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而且朱祁镇觉得云南汉人数量,是确保云南是不是大明一部分的关键所在,故而沐昂一说兵力匮乏,朱祁镇就决定留下来一部分士卒。
除却这些军队之外,还有军中最精锐的一万五千人,总共三个卫的人马,由方瑛带领归属襄王管辖。
当然了大军也不是一下子撤离的,本来是准备让孟瑛坐镇云南,等大军都撤离了,才最后一拨离开。
但是朱祁镇的突然命令,保定侯孟瑛只能带着本部三万左右,这是确定要归属于京营的军队,先行离开。
王骥以督师的名义坐镇云贵,缓慢撤军,大概在正统六年中旬,才能陆陆续续撤完军队。
只是朱祁镇催保定侯催的急。
要求保定侯一定要在正统六年腊月二十之前到达北京。
保定侯孟瑛不知道朱祁镇想做什么。但是君命难为,自然是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因为时间紧,他们就没有带多少辎重,而今通过川南的五尺道直接今日长江,换乘大船,顺流而下。又换成运河槽船,花了一个多月到了山东。
运河到了山东就慢多了。
毕竟运河在山东这一段,是可以被称为闸河的。一艘船挨着一艘船,要排着队过闸门,一次通行能力也非常有限的。
明代很多人都是等着过闸,等着等着,闸还没有过,但是年已经过去了。
保定侯孟瑛自然不会等,而是弃船上岸,长途跋涉,就当是行军,一路在各府县就食。
这可不是晚明,各府县不敢不供应朝大军粮食的。
直接保定侯出了山东地界,来到了直隶地界,立即感受到大有不同,甚至空气之中都有一种火热的感觉。
进入河间府之后。
此刻已经过了山东了,本来是可以在继续乘船北上,但是一时间没有合适的船,再加上孟瑛掐指一算,就要进入腊月了。
他不敢停留了。
沿着运河北上,三万士卒逶迤数里,却让他见识了不一样的情况。
保定侯孟瑛看到了不知道多少百姓全家出动,都在修河。
女人准备食水,男人们很多都光着膀子,抡起来就是干。有的是在清淤,有的是在加固河道,有的是在修建闸门。
小孩子都河堤上玩耍。
似乎河间大大小小村落,而今人都空了,所有的人都在河堤之上。
保定侯孟瑛虽然一直在云南征战,在朝廷上的耳目还是有的,别的不说,他侄子就在御前当值,权力大小不说,各种消息却是一等一的灵通。
他自然知道,当今大力整顿河北水利。
其实他在云南第一个感觉说道:“陛下,年纪还是小了一点。如此大动干戈未必是一件好事。”
但是保定侯此刻见此情形,心中怀疑自己想错了。
忽然有人来报,前方大队人员集结,好事要闹事。挡住了去路。
保定侯孟瑛听了,皱眉说道:“派一个人去问问,怎么回事,大军在此,什么事情,自己下去说,不要误了大军行程。”
保定侯不想干涉地方事务。但是地方事务反而找上门来了。
保定侯不派人训斥还好,这一派人训斥,反而让这些人找上门来。
一个文官打扮的人向保定侯行礼,说道:“下官乃工部主事,负责这一段运河,有奸民盗运河水,导致运河水位下滑,影响朝廷大事,下官来的时候没有带人,求保定侯借一支人马。”
保定侯孟瑛骑在马上,身后是大队士卒,而眼前却大片大片的百姓,男女老少都有,黑压压围了一圈,想来这就是这个工部主事所言之奸民了。
“冤枉啊侯爷。”一老头出来跪倒在地面上,说道:“这都是县里说话的。要我们整顿沿河水利,这工程是也上面分下来的,与我们无关啊。”
“侯爷,今年冬天又没有下雨了,我们都指望卫河里面的水,浇一水地,明年还能有个收成,求侯爷开恩。”
“求侯爷开恩。”一时间无数百姓说道。
这个工部主事说道:“侯爷,南北漕运多重要,侯爷也是知道,不是下官铁石心肠,而是运河的水,委实是动不得的。”
保定侯孟瑛看着心烦,一挥手说道:“本侯不管你们是什么想法,立即散开,不要挡了大军去路,否则,本侯就用军法治尔等,速去。”
其中是非曲折,孟瑛未必看不清楚,但是他不想管。
因为不管管好管坏都是他的问题,他又何必沾手。
“侯爷说的对,你们统统下去。”忽然一个锦袍年轻人出来,身边跟着几个护卫,一看都是行伍出身,这个年轻人见了孟瑛,立即行礼说道:“小子陈豫见过孟叔。”
孟瑛定睛一看,心中顿时想起来了,说道:“原来是平江伯啊,来的正好,这些事情,我不耐烦,你代为处置了。”
陈豫说道:“请孟叔放心,小侄这就去处置,等一会儿,再来与孟叔叙旧。”陈豫话一说完,就下去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