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比起北京城的一片尘土飞扬。这尘土飞扬一般是北方的风沙大,另外一半却是北京城中各种工程,更是尘土飞扬。
但是南京大规模城市建筑在洪武建文之后,就很少见了。
唯一一次,大规模修建建筑,就是洪熙的时候,仁宗皇帝想要迁都南京,让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宣宗皇帝,来视察南京宫殿。
已经准备好大规模修整南京宫殿。
但是这样的情况随着仁宗皇帝驾崩而终止。
从此,南京官方再也没有大兴土木,再加上江南的烟雨天气。
让南京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但是此刻,南京户部尚书黄福府上。无数人脚步匆匆,来往不定。
因为这位历经太祖,建文,太宗,仁宗,宣宗,当今,六朝元老,大明少保,南京户部尚书,南京留守,参赞机务黄福。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黄福以太学生从政,从项城县主簿开始,后被太祖皇帝赏识,成为工部侍郎,后从建文帝。
成为建文帝大臣。
太宗皇帝列出清君侧的名单之中,黄福就在列。
太宗皇帝打下南京之后,有人指称黄福为奸党。黄福回应说:“臣的确该死,但身负奸党之名而死,臣至死不服。”
太宗皇帝宽宥之。
后安南战事起,黄福为安南布政使兼提刑使。安抚安南十九年,则安南太平无事,后来将黄福调走,安南战事就不可收拾。
宣德年间,再调黄福入安南,但是大势已去,黄福为安南人俘虏。
但是安南人却不敢对黄福无礼,将黄福送回。之后,已经在镇守南京。
看似在政坛上隐身了一般。
但是谁也不能否认黄福在南京的地位。
有黄福在,太皇太后才对南京放心。
只是岁月催人老。黄福而今已经七十有八了。入冬之后,身子骨都是恹恹的。南京的名医也都看过了。
说要准备后事。
但是在刚刚过年之后,黄福的精神头忽然好了。
下面的儿孙更是哀伤,都知道是回光返照。
黄福靠在被褥之上,问自己的儿子,说道:“朝廷有什么大事吗?”
黄福的儿子立即将正旦诏拿了出来,知道黄福老眼昏花,随即将正旦诏一五一十的读了出来。
黄福越听,越精神抖擞。说道:“好。”
黄福并不是说正旦诏上面的内容有多好。他所在意的是,这么重要的诏令却是出自皇帝的。
不是太皇太后,不是杨士奇。
这就说明了从宣德十年到而今,整整六年时间。大明朝皇帝终于正位了。
名不正则言不顺。
太皇太后再好,也不是皇帝。
特别是太皇太后越来越老,皇帝年纪越来越大。黄福远在南京,也听过皇帝聪颖之名,他最担心的是,太皇太后与皇帝之间爆发什么冲突。
到时候却是大明之大不幸。
至于外面流传的太皇太后还政之事,黄福仅仅信一半。
作为政坛老手,他太清楚了。
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什么事情都能发生。出尔反尔什么的,也不是没有的,大明的皇帝都还能换一个,更不要如此了。
不过什么时候,权力交接,都是最危险,变数最多的时候。
也是黄福最担心的地方。
须知慈禧在软禁光绪之间,两人关系外人看来,似乎也是母慈子孝的。只是一夜之间,天地忽转。
黄福虽然不知道慈禧的作为。但是在政治上,这些手法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
黄福就是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此刻从这正旦诏之上,他却看到了,朱祁镇统一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意见,因为不统一所有人的意见,这份诏书不可能在正旦这个关键时刻颁布出来。
这样的皇帝,已经不能说没有实权了。
不说别的,即便是内阁杨士奇也不会愿意太皇太后换一个皇帝。
朱祁镇的位置,这才是所有人无法动摇了,包括太皇太后。
对于黄福来说,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黄福高兴劲上来,连连咳嗽几声。随即一口气喘不上来。身边的儿孙大惊,立即让大夫过来。
但是大夫进来,又是针灸,又是按摩,终究无力回天。
好一阵子,大夫才说:“老大人,油尽灯枯。小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不过一会功夫,哀声从黄福府上传出来,随即传遍了整个南京城之中。南京城中立即一匹快马将这个消息报给北京知道。
但是黄福久镇南京,南京百姓也纷纷为黄福送葬。一时间南京城中,自发的陷入一片白皤之中。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很快就从杭州传来消息。
杨荣病逝于杭州驿站。
三杨秉政数年,堪称稳定人心的铁三角,却不想杨荣这一回家省亲,就一去不回了。杨荣之死,要比黄福之死,还有震动人心。
毕竟黄福虽然镇守南京,但是他毕竟是处于半隐退的地步。
但是杨荣却不一样。
杨荣一死,他身后派系之中有大量中坚力量,比如在外带兵的王骥,乃至兵部很多官员,都会陷入茫然无主的情况之下。
这才是政坛的大地震。
说实话。
杨荣之死,与朱祁镇还是有些关系的。
在历史上,是杨士奇先回乡展墓。然后是杨荣,杨荣也是在回程的时候,病重不治。但是那已经是下半年的事情了。
这一次,杨荣离开京师,非情愿的成分居多。
而杨荣如此对待宣宗与当今父子,可谓倾尽心力。襄王金册一事,也是杨荣冲锋在前,甚至做好当庭逼太皇太后表态的心理准备。
杨荣也觉得皇帝亲政之后,自己定然能越过杨士奇成为当今的心腹,就好像是宣宗在的时候一样。
杨士奇虽然是首辅,但是宣宗的心腹却是杨荣,甚至很多放不到台面上事情,都找杨荣商议,比如废后之事。
只是皇帝的做法让他太失望了。
皇帝几乎将他十几年来压制勋贵的作为,一点点的废掉。
杨荣心中如何能过得去。
杨荣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者了,虽然他比黄福小上几岁。但人上了年纪,身体情况很多时候与心情有很多的关系。
如果杨荣心情好,心力足,再支撑几个月,自然是没有问题了。
但是杨荣承受到如此打击。心情如何能好起来,再加上长途跋涉,回到福建建安之后,发现与他同一辈的人,几乎都不在了。
心情难免受到影响,回程之中,还没有到杭州就已经病了。
只是病的不重,而寻常地方的郎中也不好,故而护送的锦衣卫冒险将杨荣送到了杭州,请杭州城的名医会诊。
只是如黄福一样。
年纪大了,元气不足,虎狼之药不能用,但是用药力缓和了,却又治不了病。而且对老人来说,有时候病来得就特别快,特别猛。
杨荣甚至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在杭州驿站停留的第三日,就驾鹤西去了。
与黄福也不过是前后脚而已。真是黄泉路上作伴。
不过这个消息,想要传到了京师还要一段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特殊的缘分。
而孟瑛经过了艰难的跋涉,终于来到昆明。
而沐昂早已在昆明等得心焦了。
孟瑛一到,沐昂就带着满城文武官员,来迎接孟瑛。沐昂对思任发早已不能忍受了。每一刻他都想报仇。
只是他所想的,未必是孟瑛所想的。
不管怎么说,孟瑛到达云南,也是征讨麓川之战,正式拉开了帷幕,十几万大军的陆续到达,剑拔弩张,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