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虽然说打破吏有封建的格局,作为第一把火,实际上第一把火,乃是以工代赈。
当然了,以工代赈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仅仅委托给于谦。
于谦担当不起这样的事情。
不过,在北京城地面之上,兴大工,很多事情都绕不过于谦的。
所以在正统四年八月过去的时候。
几乎休假一个月的太阳再次出现再天空之中。
在太阳出现之后,数日之内,北京城中内涝情况,也就退去了。只是卢沟河的洪水,想要退下去,还是需要好一阵子。
总体来说,是需要商议善后事宜。
在文华殿之中。朱祁镇首先说道:“北京城中,诸多事务,事权不一,一旦遇事互相推诿。故而朕以为,北京之事,当全部委于顺天府。诸位先生以为如何?”
杨士奇说道:“圣明不过陛下。”
朱祁镇提议,杨士奇点头,这一件事情就过去了。反正是给于谦增加权力,杨士奇乐见其成。如此一来,北京城之中就是顺天府的地盘了。
当然了,城墙上驻守的士卒,宫城的防御这些地方,还是顺天府无法插手的地方。
杨士奇微微一顿,说道:“陛下,托陛下洪福,北京洪水已经退却了,只是卢沟河沿岸的百姓,房舍全部被冲毁,即便城中也损失不少。”
“臣以为当开仓赈济。”
朱祁镇说道:“自然要赈济的,只是朕却有意,以工代赈,杨首辅以为如何?”
杨士奇说道:“陛下聪慧,臣老矣,居然没有想到此节。可召户部,工部,兵部相商。”
朱祁镇才不相信,杨士奇是没有想到。但是对杨士奇的马屁却是十分受用。片刻之后,户部刘士敷,工部黎澄,兵部柴车都过来了。
将这以工代赈的意思一说。
刘士敷立即说道:“户部粮食充足。因为洪水,大量漕粮就在天津卫,这几日开晴在,还会有大批粮食运到。”
黎澄将需要做的工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比如城楼,比如钟鼓楼,比如卢沟河堤坝,兵部也报上一些,驿道修缮等等。
所有人一汇总,却需要百万两银子之多。
朱祁镇拍板,将这一件事情办了。并定了征召民夫的标准,一人一日一升粮食。明朝一升粮食,足够一家三口活命了。
不过,到了三大殿工程的时候,黎澄却卡住了。
朱祁镇问道:“三大殿为什么不行?”
黎澄说道:“陛下,缺少木料,三大殿所需要的木料,非从西南转运的金丝楠木不可。这种合抱大料,都在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处。想要伐木出山,非经年不可。”
朱祁镇说道:“耗费如此之大吗?”
黎澄说道:“伐木之事,下面人常说,百人进山,五十人出。”
朱祁镇沉默片刻,他知道黎澄这话中,其实有劝谏的意味。朱祁镇也实在不忍心,每一根金丝楠木上有如此多的冤魂,真不知道住在里面的人能不能睡得着觉。
朱祁镇说道:“朕听说,辽东也有大木?”
黎澄说道:“陛下英明,只是辽东大木,大多是松柏之类,比不上金丝楠木,不过却可以顺水而下,放排到天津卫,省工省力。工部曾经在黑龙江上造船,对东北木料十分了解。”
朱祁镇说道:“既然如此,从今之后,宫中禁用金丝楠木。全部用辽东大木即可。”
杨士奇为首,向朱祁镇行礼说道:“陛下英明。”
朱祁镇说道;“天下百姓皆朕赤子。朕岂能不爱护。”
刚刚掌握权力的朱祁镇,自然知道有一个好名声有多大的好处。
今日之事,在东厂与锦衣卫的助力之下,一两个月之内,就能传遍天下。
朱祁镇也知道,乾清宫的柱子也是金丝楠木,但是朱祁镇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知道金丝楠木造的房子与松木造的房子,有什么区别?
就在朱祁镇在文华殿,与大臣们商议善后事宜的时候。病体渐渐好的太皇太后,也收到了襄王的书信。
其实襄王的书信早就到了。
只是太皇太后前番身体不好,这些文书都被朱祁镇拦下来了。
太皇太后一看襄王的书信,却见襄王居然想如此从征麓川,心头顿时大怒。
宣宗皇帝已经去了,越王也刚刚走,而今襄王却又要去麓川,一旦有一个三长两短,难不成他所生的三个儿子,都要走到他前面吗?
太皇太后立即说道:“将皇帝叫来。”
朱祁镇刚刚忙完以工代赈之事,各部门都行动起来,今后一两年之间,从宣德十年就中断的尘土飞扬的情况,就会再次发生了。
听到太皇太后召见,朱祁镇却不知道发生了事情。却见来传令的女官,低声对朱祁镇说道:“太皇太后见了襄王的书信,这才召见陛下,太皇太后的脸色不大好。”在宫中,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做,对他们最好。
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对太皇太后的身体最了解,自然知道,今后这紫禁城之中,真正能做主的定然是皇帝。
故而不用朱祁镇去发展,已经有不少人自发的将各种消息,传递给朱祁镇。
太皇太后从仁宗时代树立起的威信,此刻早就开始动摇了。
却不是有人打败了太皇太后,而是太皇太后败给了时间了。
时间乃是世间唯一的胜利者,他站在谁那边,谁就能够胜利。
朱祁镇一听是襄王,心中就有谱了。
朱祁镇来的慈宁宫。太皇太后半靠在床头,将襄王的书信递给朱祁镇,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祁镇见了,说道:“娘娘,你也知道,宫中的事情,从来没有绝对的保密,想来是王叔听到了风声。想要自告奋勇。”
太皇太后盯着朱祁镇说道:“你没有逼他?”
朱祁镇说道:“娘娘哪里的话,孙儿只有这一个王叔了,怎么可能逼他。娘娘如果不信,就召王叔进京,问一问便是了。”
太皇太后打起精神盯着朱祁镇,但是太皇太后却不能从朱祁镇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来。好一阵子,太皇太后才放弃从朱祁镇脸上看出什么来。
太皇太后心中有些苦涩,暗道:“皇帝长大了。”
小老虎小的时候,自然是憨态可掬,但是长成成年老虎,却是要吃人的。小时候,朱祁镇的心思,却是瞒不过太皇太后的。
太皇太后一眼就能看出来朱祁镇是想什么。
但是而今,太皇太后却看不透他了。
作为一个皇帝,或许合格了。但是好皇帝就一定是一个好侄子吗?她忽然想起他的长子宣宗皇帝,已经被宣宗皇帝烧死在铜鼎之中的宣宗皇帝的叔叔汉王。
太皇太后忽然开口,说道:“让襄王进京吧。”
太皇太后已经确定,即便皇帝真想做什么,她也挡不住了,就算能挡得住一时,也挡不住一世了。
而且她一场大病之后,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见仁宗皇帝了,能见老三一面,就见上一面吧,说不定今后就见不到了。
朱祁镇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成功骗过了太皇太后,本应该高兴,但是此刻却有一丝心疼,因为朱祁镇再次确定太皇太后真的老了。
否则这一点小伎俩瞒不过她的。
曾经为他遮风挡雨的大山,也是压制他不敢轻举妄动的大山,此刻倾颓了,他实在高兴不起来了。
他收起心中杂念说道:“娘娘,朕这就传诏,令襄王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