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锦绣衫裙的于夫人同蒋家三服外的蒋庭合夫人来到乐家时,乐轻悠兄妹刚从学堂回来,那边正准备摆饭呢。
听到外面的人禀报,乐巍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还是摆手让草儿把她正端来的菜端回厨房去,然后到门口迎客。
“于夫人,蒋夫人”,乐巍弓腰施礼,“小子有礼了,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不要多礼不要多礼”,蒋夫人满脸笑容地走进门,又停下来示意于夫人先走,打量了客厅内另外三个少年,说道:“这都是轻悠丫头的哥哥吧?”
当日接到那位本家二嫂让人捎来的给宜深向一户普通人家做亲的信,她担心老夫人知道后不喜,又牵连着厌恶她插手长房事务,她就特地去把这话闲话一般地跟老夫人透了透,却没想到老夫人早已得知了,还说她便是不去也要让人传话叮嘱她一番。
说那乐家的小姑娘长得如何如何好,她的哥哥们如何如何有出息,让自己上门时,务必客气。
因此蒋夫人的态度尤其好,知道乐家姑娘的哥哥在县学,她还特地选了中午的时间前来,至于面色不太好看的于夫人,她也一路招呼着,心里倒不如何在意。
“耽误你们用饭了吧”,落座后,蒋夫人看到客厅左边已经摆好的饭桌,有些歉然道,“只是知道你们为兄长的都在县学,不在此时过来,恐怕碰不到面,有些事,也不好直接跟轻悠丫头去说。”
乐巍说道:“蒋夫人客气了”。
他们都远远见过于县令的夫人,虽然这两个夫人没有做自我介绍,乐巍也认得出来。
“闲话少叙,你们没有长辈在身边,有些事也只好直接来跟你们说了”,于夫人见这位上不得大台面的蒋夫人还有闲话的意思,就先开了口,“蒋家二房有意为他们的蒋宜深聘你家姑娘为妻,你们觉得意下如何。”
一句话,现场的人都听得惊讶不已,蒋夫人看了于夫人一眼,心里有些不痛快地想你一个来作陪的,怎么把主人家的话都抢了,还说得这般不含蓄?
谁家上门探口风探得这么直接?成了还好,不成,那上门来求的人不是很落面子?
不过这门亲事,不成也是不可能的。
正这么想着,就听一直跟她们交谈的那个少年笑了笑,“蒙蒋家看得起,是我家妹妹的幸运,不过婚姻乃妹妹的一生大事,还是容小子们去问一问妹妹。”
蒋夫人以为乐家姑娘是听见来了客人躲回闺房去了,当下点头笑道:“应该的,快去吧。”
心里却有些同情,家里没有长辈,什么都得十几岁的孩子亲力亲为,也幸亏是遇到他们本家二房来求亲了,否则没人张罗,这姑娘不得搁在家里?
这边,四人离开客厅便直接向乐轻悠的房间而来,一进屋,乐峻就问乐轻悠:“轻轻,你觉得怎么样?”
乐轻悠见三个哥哥都看着自己,尤其是方宴,脸色都是黑的,就好像她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便要一口吞了她似的。
“我什么样都觉不出来”,乐轻悠想了老半天,说道:“刚才那位于夫人的话,跟丢了个炸雷一样。”
她心里自然是很亲近那个经常帮助他们的温润少年,可因为心理年龄问题,她看他跟家里的三个少年一样的,一方面由于自己身体小而对高高大大的少年们有些依赖,一方面由于自己前世的经历而把他们当成弟弟。
至于其他的,乐轻悠还真没想过,现在让她“老牛”吃嫩草,略有些下不去嘴啊。
而且她现在的身体年龄再过三四个月才要十二岁,当下就让她考虑这个有些令她纠结的问题,她觉得很头疼。
方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突然道:“现在想。”
乐轻悠看了看他,低头道:“也不知道,这件事蒋大哥知不知道?”
如果蒋宜深是知道的,她又拒绝了,以后还怎么见面啊?难道是她这一段时间过得太舒心了,老天爷要给她找个难题调剂调剂。
乐巍拍了拍乐轻悠的肩膀,“凭你的本心,不要考虑其他的”,心想他们都没跟妹妹说过嫁人之类的话题,她是不是不知道嫁人意味着什么,便又说道:“你只想一想,以后让你跟着蒋大哥一起吃饭一起读书一起睡觉,做什么都在一起,你愿不愿意?”
乐峻点点头,看着妹妹。
方宴却在听到这些话时,双拳由于一点点握紧,凉凉地看了乐巍一眼,再看乐轻悠时,眼睛都有些发红。
大哥说得这么不清不楚,万一轻轻嫌日日跟着他们一起玩不耐烦,就点头了呢?
这一瞬间,乐轻悠想到以前乐峻早晨领着她洗脸晚上给她洗脚的情景,这些事后来有方宴有乐巍,直到她长到八岁多,他们才不再管她这些,就是头上的辫子,他们也给她梳到了十岁。
对自己,这三个少年真的是无微不至,现在一个个还是刚刚情窦初开的年纪,就为她考虑起了婚姻大事。
乐轻悠想笑,眼眶里却湿湿热热的,好半晌,她才将目光从他们脸上逐一走过,摇头道:“我不愿意和蒋大哥一起。”
方宴松了一口。
乐巍又担心妹妹年纪小,他刚才没说清楚让她误会了,还想说什么,却被方宴打断了:“大哥二哥,轻轻已经说了不愿意,你们去回复那两位夫人吧,我和轻轻就现在这里吃饭。”
乐巍其实也觉得现在就给轻轻定亲什么的太早,被方宴这么一打断,便没再说什么。
乐峻摸摸自家妹妹的小脑袋,笑道:“那轻轻以后想跟谁一起生活,要记得先跟我们说一声。”
“嗯”,乐轻悠点头。
……
走出乐家大门,蒋夫人脸上一直维持的有风度的笑容才倏地掉下来,于夫人拿着手帕在身前扫了扫,摇头道:“果然是一家没家教的,也太看不懂眉眼高低了,咱们蒋家何等门第,说出口的话他们一伙小子也敢驳回。”
蒋夫人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小户妇人,却是个心思玲珑的,一下子就听出于夫人这句话更多的是在嘲笑他们蒋家,便笑道:“于夫人此言差矣,俗话说的好,一家有女百家求,如果你说了便不许旁人推拒,哪还有其他人家的求?”
虽是这么说,对于乐家那个小子委婉的拒绝,蒋夫人心里也很是不痛快。
说句不怕闪了腰的大话,单凭蒋家的门庭,在这仙泉县,随便他们家的一个孩子便是县令家的闺女也娶的,怎么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求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还被拒了?
“这就是家里没有长辈”,回去后,蒋夫人这么跟蒋老夫人说,“有如此的好姻缘也不知道把握,那孩子只说他们配不上,虽是推脱之言,看得却是清楚的。”
蒋老夫人点点头,示意蒋夫人继续说,待听完了她们进到乐家门里发生的一切,笑道:“成了固然好……”全了大孙子的一番心意,“不成也有不成的好,跟宜深他娘一直顾忌的那样,乐家的门第总归有些低。”
“哪是有些低啊”,蒋夫人感叹道,“是非常的低了,亏得二嫂不嫌弃,那些孩子还……”
“你这样是做什么?”蒋老夫人看她一眼,“那些孩子们都是好的。再说,也没有咱们求亲人家必须答应的道理。要不然也不是求了,直接把聘礼送过去不就得了。”
“您老说的是”,蒋夫人笑了笑,“可我就是气儿不顺,咱们宜深多好啊,什么样的好姑娘娶不到?嗨,不说这个了。侄媳妇儿却是担心那于家夫人,把这事散播出去让人嘲笑。”
蒋老夫人摆摆手,“那倒不会。再说了,咱们宜深又不是姑娘家,这有什么可嘲笑的。”
说完了话,留着蒋夫人吃过午饭,蒋老夫人才让两个大丫鬟亲自把人送出去,转而便亲自写了封信,又整些土产,让家人送到京里去。
蒋宜深是在誊写好皇帝敕封襄州首富云诏为望乡伯的旨意下值回家后,接到祖母让人给他的信的,脸上的笑意,在看到祖母转述给他的话时一点点消淡。
看完了信,蒋宜深站在书桌旁,好一会儿才想起坐下来给祖母写回信,但是摊开了纸,又有些失神。
蒋宜深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他在思考请假回仙泉县亲自问一问小丫头的可能性时,丫鬟红缨站在书房的镂花门口敲了敲,说道:“少爷,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蒋府的正院正房内宽敞而又温暖,几盆鲜红色的蟹爪兰开得舒展而又明媚,蒋夫人和蒋老爷都在坐,蒋宜深过来见了礼,蒋老爷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蒋夫人的脸色有些乌沉沉的,没有说话的意思。
其实一开始她是有糊弄儿子故意让无礼的人去乐家提亲的意思,心里仔细琢磨了琢磨还是作罢了。
哪知道那乐家的几个孩子,看起来懂礼貌得不行,却说拒就把她家的提亲拒了?
“听说你祖母给你也写了信?”夫人一直不说话,蒋老爷只好再次开口,“那乐家的意思,你知道了吧。”
蒋宜深点点头。
“既然如此,以后就跟你母亲给你安排的人好好相处”,蒋老爷说道,“已经举业有成,婚事上便不要再拖了。”
“可是”,蒋宜深说了两个字又顿住了,他知道多说无益,乐家推拒了就是推拒了,但他总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向轻轻表白过,又何谈一个“拒”?
蒋老爷问道:“你还有什么话?”
蒋宜深终归是有些不甘心,起身施礼道:“儿子想晚两年再成亲。”
“不管晚几年”,蒋夫人看穿了儿子的意图,严厉说道,“我都不会再同意乐家女进咱家的门。”
蒋宜深垂着眼,没有说话。
蒋老爷端了杯茶递给夫人,“有话好好说”,然后看向儿子,说道:“人都说有缘无缘,天注定,你想晚两年成亲,爹娘也不逼你,只是以后你娘组织什么花会,让你去了,你不能再是哪个姑娘都搭理的姿态。姑娘家都金贵,人家找你品个诗赏个画那是给你面子,你若是一味不理,别说再晚两年成亲,就是再晚上十年,你也娶不到好媳妇。”
蒋夫人没想到自家老爷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当即投给他好几个赞许的目光。
蒋宜深只是应“是”而已。
一眨眼,腊月便要过去,县学这一季的学习也宣告结束,这天傍晚下课后,负责他们这个班的李教授就过来正式公布道:“后天岁考就要在府学举行,明天大家便不用来上课了,大家最好先行结好伴,几人一起过去……”
又说了好些,李教授才离开了,跟前世的班级一样,李教授前脚才踏出学室门槛,里面后脚就成了乱糟糟一锅粥。
乐轻悠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甚至连摆在桌案角上的一个小泥人都收到了包里。
孟鲤一手提着书箱跑过来,蹲在乐轻悠桌案前,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阿青,我爹明天要带着下人去府城采购货物,船都定好了,你和你哥哥跟我们一起去玩怎么样。”
朔河南岸虽然冬天时有大雪,但零度以上的天气还是比较多的,因此在冬天,航运也一般不废。
而且航运是大周由南到北的重要交通,沿岸都设有专门管理航运的衙门,这些衙门每到冬天都会组织人去运河敲冰清理河道。
只要不是在太冷的地方,航运经冬不停的。
另外,由仙泉到湖州府,二三百里路程,坐马车的话也就是一大天的时间,需要过去参加岁考的秀才们这才不急不躁的。
为了让哥哥们明天早点到湖州,县学公布了岁考日期的第二天,乐轻悠就跟大哥去码头边问好了船。
“不用”,乐轻悠一边合上书包一边道,“我们已经定好船了。”
这里的人一点都不比她那个时代的笨,有生意头脑又有财力的人多得是,好几条专门载客的客船早早地就派了伙计在码头,就为了捎县里将要去岁考的秀才。
有大船有小船,大船上都是单间小客房,还管茶点,不过比较贵,每人得一钱银子,小船就是那种能载七八人的,一人二百文便能坐。
想到那天跟大哥定船位时见到的码头上热闹的场景,乐轻悠又笑道:“我们定的还是一艘明天要路过仙泉去京城的大船呢,据说船上的厨子做的茶果特别好。”
孟鲤有些失望,随即又高兴道:“那船我也坐过,要不我和你们一起坐客船去。”
“估计早没位置了吧”,方宴手里拿着一个湿抹布过来,一手撑住桌角俯身擦拭桌案,“孟兄让让。”
孟鲤往旁边撤了撤,他也知道每当县里的学子要去府城考试时,途径仙泉县的一些大船上的位置都特别不好定,当下叹口气道:“我还想带着阿青去逛府城的夜市呢,这样吧,到了地方我们回去喜迎客栈,你们也去那儿落脚,如何?”
“我们四舅家在湖州,早早地便写信来了”,乐巍这时收拾好了书箱,因知今天要放假,他就带了能装更多东西的书箱,他背了书箱笑着道:“就不麻烦孟兄了。”
孟鲤的脸彻底垮下来。
眼见乐峻跟方宴把阿青坐的那个桌案给搬走了,孟鲤才反应过来,猛地起身背上书箱追上去,“怎么搬走了?过完年阿青不来了?”
乐巍正拿过乐轻悠手里的书包,闻言笑道:“是啊,过完年阿青得回她家去。”
听到乐巍这句肯定的话,平日里跟乐轻悠玩得不错的几个少年也都过来询问,得知她必须走,他们便约定岁考完了给她设个践行宴。
何畏就道:“不如等岁考过,咱们在湖州多留一天,找个酒楼开几席好好地给阿青践个行。”
此言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与众学子在县学门口分开后,乐峻才牵了妹妹的手,却是与有荣焉地感叹道:“咱们三个都没有轻轻的人缘好啊。”
第二天兄妹四人早早地就起了,行李已在前一晚打包好,夜与此时驾车已经很娴熟了,便是他和夜平把乐轻悠兄妹四个送到码头的。
夜平跟着他们一起去府城,等乐巍他们三个考试时,让他陪着乐轻悠去街上玩。
乐轻悠作男装打扮后,还特意把眉毛描得粗了些,容色比之女装便很降了一个档次,看起来也就只是中上的俊俏,根本不用担心会让人一眼看呆一眼钟情什么的。
所以乐轻悠想出去玩,乐巍、乐峻乃至方宴都不太拘着她了。
码头上很热闹,提着担子卖小食的、扛麻包的、要饭的、等船的、等人的不一而足,那艘大客船在辰初靠岸,没等多大会儿,乐轻悠他们就登上了船。
在船上果然遇到了好些个县学里的同学,大多是家境比较好的,而家境更宽裕的,便都带着个跑腿儿的小厮。
乐轻悠的小单间在方宴和哥哥的房间中间,她铺好木板床,就被方宴拉出去看冬日的运河风景去了。
“马上就到这段仙湖运河与湘江的交汇处了”,一起出来的乐峻在旁说道,“听爹……说,那儿没有设码头,只有一片芦苇和枫林,深秋日出时的景色特别好看。”
乐峻明显的停顿乐轻悠注意到了,她知道哥哥从来不轻易在她跟前提起爹娘怎么怎么,便毫无异样地道:“马上就到?那里是不是离咱们仙泉特别近,等到秋天,我们一起去看。”
随后过来的乐巍并没有错过他们的话,当即笑着道“好”,递了一块还热乎乎的糕点给乐轻悠,说道:“咱们那次江上吃烤肉时去的地方,再往前走个十几里就是你二哥说的那个两水交汇处。”
只是乐巍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就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
乐轻悠循声看去,发现还是熟人,丁班的一个学子,姓钱还是姓林的,琴艺课上见过两次,柳向学请大家去花蕊楼的那次乐轻悠还注意到这人谄媚地和一个楼里姑娘说话的情景。
对这个人,乐轻悠是从心底反感的,听见他这满含不屑的嗤笑,当即就问:“不知这位兄台笑什么?”
方宴也看了那人一眼,漫不经心地对乐轻悠解释:“轻轻,这位兄台姓钱。”
钱友听到这话,脸上的不屑添了愤愤,“别用这种装作不认识我的把戏来贬低我,只靠着亲戚接济的你们还有脸玩乐,我钱友耻与你们这种人为伍。”
说着还狠狠地甩了甩袖子。
他时常跟在柳向学身后,知道些乐家兄弟有得力亲戚的事,但他们明明都靠亲戚接济了,还是讲究穿讲究玩的,钱友早就看不惯他们几个了。
“钱兄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乐巍笑着说道,话里的内容却半点不客气,“钱兄靠着老父老母种田得些钱还有脸坐这样的客船去参加岁考,我们不过玩乐,又不影响学习,有什么没脸的。”
钱友想到来前他娘一个一个数铜板给他的情景,脸上就一片火辣辣的,却依旧抬着下巴道:“爹娘养我,我日后自会孝顺他们,总比你们这些沾亲戚便宜的光明正大。”
乐峻甘落后,点点头道:“原来钱兄的道理在这儿,照你这话,即便你家穷得锅都揭不开了,你敲爹娘的骨髓也是应该的。毕竟以后会还啊。”
县学里就那么五六十人,谁不知道谁,钱友家里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听了这话,同在甲板上的几人蹦出了几道笑声。
钱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转头只见他往日交好的两人还有他天天巴结的柳向学都露出笑,顿觉颜面大失。
这时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小厮上前来,说道:“少爷,咱们还没吃早饭,回房吧。”
本是为让他脱离尴尬处境,恼羞成怒的钱友却转头踹了那小厮一脚,小厮很有几分弱不禁风的瘦弱,一下子跌倒在地,头顶的破毡帽滚到地上,使小厮清秀的脸庞更加清晰地暴露出来。
甲板上随之发出一阵阵笑声,摔得很难看的小厮咕噜爬起来,抱起破毡帽戴在头上想船舱里跑去。
“哎,我说,钱友这个小厮长得真不错啊”,不远处的一个学子笑着道。
他旁边的人立即摆手,笑道:“什么小厮啊,那是钱家花一二两银子给他买的一个童养媳”说着板起指头一一数道:“伺候笔墨、伺候洗漱当丫鬟,跑腿儿当小厮,以后再给钱友当媳妇,平日里还给他家干杂活当杂役,全都她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