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广捷酒店五一路店,三星级。一百多的标间比较适合中低收入的人等出入,每次二叔和老妈来就住类似的地方,倒不是情有独钟,而是再贵了,老妈就要心疼钱呐!
电话里就急急的说了一句也没说清楚,在大原上学的时候就是如此,老妈经常是兴之所致来个突然袭击到大学看儿子,那多半是能趁着二叔单位的顺车省俩钱害得,今天不知道还是不是这种情况。不过不管是什么情况,一听说老妈来了,简凡的兴喜压过了一切,过完年来了钻在四队忙到现在,只回过一次家,要说不想家,那肯定是假的。
车停在酒店门口路沿上,拍门下来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还以为又是老妈在催着,心里乐呵地掏将出来,一看却不是老妈的电话,准确地说也不是一个电话号码,而是一串字母和数字的组合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脚步,霎时停下了,握着手机想了想,没接。进了酒店大厅,刚刚停顿的铃声霎时又响起来了,又换了一串数码。这把简凡搞心里嗝应不已,干脆走到休息区的茶几旁边坐下,摁下了接听,没说话……
哧哧擦擦的轻微电流声音在听筒里,对方也没有说话。
静默了足有一分钟,简凡刚想挂掉电话的时候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轻声说了句:“你是李威!”
“猜对了!”对方,终于说话了。
“你走不了。”简凡语带威胁地说了一句。
“猜错了。我已经走了………以公安的速度,最快12个小时才能发出通缉令来,等传到各海关出境口,又需要10到20个小时,自昨天清晨案发到现在已经四十多个小时了,有这个时间,我可以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李威的话很轻松。
“那恭喜你,可以隐姓埋名颐养天年了。”简凡嘲讽了一句,有点无奈。
以李威当过刑警的头脑,如果犯罪,如果隐藏痕迹,那简直是轻而易举。要说已经出境了,简凡还真不敢不相信。
“呵呵……小凡,我怎么听着声音里,你好像对我也有一种仇视?我并没有针对过你,相反的是我还处处给你好处,甚至于我曾经想过让你接手我的摊子,如果你需要钱的话,即便我不在,照样也给你办得到………我们之间,一点情谊都留不下吗?”李威揶揄的口气在说着。
“你有罪!不过如果有一天坐牢了,我会去看你的。”简凡绕着回答了一句。
“谢谢,那说明你还是很念旧的。”李威道。
曾经在很多事情上俩个人有一种惺惺相惜的默契,现在,好像依然如此。李威的声音里透着和霭,这让简凡心里隐隐地犯疑,甚至于连他这个电话的目的都猜不准。
沉默了片刻,还是简凡沉得住气,没开口,虽然有很多问题萦绕在心头,可还是没有开口,反倒是李威开口问上了,问了一句:“不想说点什么?我觉得你现在是一头雾水,说不定我能给你解解疑。”
“我只有一个疑问。”简凡的声音提大了几分说着:“那天晚上,车里第五个人是谁?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案情,在重案队仍然有你的棋子。”
“你知道不是我。”李威淡淡地道。
“正因为不会是你,所以才问,是谁?”简凡道。
“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其实有时候答案很简单,就在一念之间。或者说即便是这个答案沉与海底也没有什么遗憾的,曾国伟沉冤已洗,齐氏兄弟几十年经营的基业就在今天毁于一旦了,其实我的想提醒你的是,漏网的李三柱、连刃、齐树民很可能根本没有出境。”李威说着,像以前两人私下的通话那种沉稳的口气,如果用“很可能”这个字眼,那只能说明一点,他很有把握了。
“你怎么知道?离境是省厅和CCIC的判断,这个有错吗?”简凡惊讶了句。
“我只相信自己,或者再加上你………很简单,晋原分局案子一步步浮出水面之后,他们急于把货和钱都转往境外,不过可惜的是,他在公安手里连丢了两次货,我也暗中下手截了他几次货,在这个上面他是血本无归了;历年来积攒下来的钱他们通过王为民转到境外,只不过王为民是个见人骗人、见鬼骗鬼的角色,这个钱,我想恐怕齐家兄弟也拿不回来了。呵呵……他们连老本都输光了,拿什么出国享受,就凭那一个护照?”李威笑着,有几分幸灾乐祸。
“这个,呵呵……你告诉一个小警意义不大,案子不归我负责了,去向别人陈述去吧。”简凡驳了一句,试图把自己置于旁观者的位置。
只不过李威颇有深意地说着:“相信我,意义很大。”
“好了,李总,你既然解不了我心里的谜团,那我们通话就没有必要继续了,再见。”
简凡说着,口气也学着李威淡淡的味道,不过没动,没有摁掉,等着李威挽留,一挽留就有话头了。
又是一个沉默时间,简凡被涮了,过了片刻,李威像是知道结果一样根本没理会,笑着说:“激将对我没有用处,我如果说还是重申,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之所以给你当电话,是因为在大原,能把我当朋友的,除了你我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我们不是朋友,一直以来你在利用着我、我也在利用着你,糊里糊涂走到了这个迷宫里到今天不得其门而出,有很原因是拜您所赐……李总,我有点奇怪,你黑了不少钱吧?您就不怕报应?”简凡反诘着。
电话的那头,沉默之后是有几分深沉的声音在回答着:“……我不相信报应,曾国伟一生克勤克俭、兢兢业业,到头来死于非命,你把他的死归到那一种报应里?………我认识的公安里十警九黑,偏偏是这些人家财万贯、位高权重,他们的报应在何处?我认识的商业伙伴里,个个尔虞我诈、利欲熏心、坑人害人,他们的报应在哪儿?……如果要报应的话我已经受到了,身陷囹圄、中年丧子、老来无伴、一身病休,将来连叶落归根的机会也许都没有了,还有人比我受得报应更多吗?”
“可你为什么挪出银行的钱?李叔,以我的了解你不应该是这种没原则的人吧?他们害过你、惹过你吗?你今天的境遇难道是这些你不认识的储户造成的?………我知道你积郁了十几年的报复,但你把报复加诸在无辜身上,谁也不会原谅你。”简凡声音提高了,有点愤意。
“你怎么知道我挪用的是银行的钱?”李威辨了句。
“难道不是吗?你难道没有参与洗钱?难道没有放债?银行的交易记录总不是我造出来的吧?”
“呵呵……原来因为这个生气呀,对此我不屑辨驳,等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你再教训我好吗?”
“什么意思?我又错了?”简凡一惊。
“小凡……呵呵,我比较喜欢你的一点就是因为你有大智慧,干一件事能在千错万错中找到一条正确的出路。而且有旁人不具备的胆识,坦白地说我很早就在找一块养老的地方了,曾国伟事了之后,我想应该再有三年五年差不多用得上了,可我作梦也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三个月都没过。这也是拜你所赐喽,现在想想你干的事,我不佩服都不行。”
“别吹捧我啊,话说完了么?就告诉我齐树民没有出境,再让我去冒险,我也坦白告诉你,我…不…去!”
简凡对着手机,大声说了句。
“我从来没要求过你去干什么。”李威像捉狭一般戏谑了句:“今天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原市思恒律师楼里有位叫景睿渊的大律师,我希望你去见见他,他会告诉你一件让你意想不到的事。”
“没兴趣,我懒得见他。”简凡辞道。
“呵呵……你会的,这就是我说的,非常有意义……”
“喂……什么意思?……喂……”
电话嘎然而止,搞得简凡刚摆了个架子就被人泼了盆凉水,好不懊恼。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发愣发呆,却不知李威这一下又是为何。
“帅哥,发什么神经呐?”
脆生生的一喊,笑声四起,简凡一惊一乍,才发现此时所处的地方,而门厅不远伫立着一群人,杨红杏一手搭着梁舞云、一手拉着牛萌萌,屁股还跟着俩尾巴,肖成钢和张杰。
“嘿!?你们……你跟踪我干嘛?”简凡神经兮兮吓了一跳。
“啊呸,稀罕。”梁舞云啐道。牛萌萌捂着嘴笑,杨红杏却是几分得意地说着:“有位德高望众的梅伯母请我们来,和你无关啊,你发呆吧,咱们走。”
“嗨、嗨………你们……”简凡不迭地站起来,倒不敢拽着仨女警,一把揪住了肖成钢。肖成钢嘿嘿傻乐着笑着:“锅哥,班长知道你老妈来,要请你妈呢。我就蹭饭来了。”
“那你呢?你有老婆孩子,你跟上凑什么热闹?”简凡回眼瞪了张杰一眼。
“切,有便宜不沾,都是王八蛋;有免费的不吃,都是白痴。和你无关啊,班长请我们。”张杰和肖成钢勾肩搭背着,前面摁了电梯的仨女警在喊着,俩人快步走着,把个简凡搞得悻然倒像个外人了。
一干人高高兴兴、说说笑笑进了电梯直上八楼,杨红杏倒有几分天生的领袖气质,不但罩得住这几分女警,三言五句下来,倒和肖成钢、张杰也颇谈得来,在训练基地的时候,杨红杏就显得见识不凡,加之热心大家伙的事,一直就被捧为领导类人物,这也是简凡有点不能容忍的地方,这个女人处处透着女强人的雏形,那个时候有点把泡这妞当个挑战的意思,只不过自己的心态实在不稳,革命尚未成功,自己倒先移情别恋了。
年青人多了话多,也闹腾,进了楼道循着甬道找着房间,杨红杏一马当先站在众人之前,一敲门,应声就开,老妈梅雨韵笑吟吟,笑得比三四月刚绽的桃花还乐呵,握着手扶着肩亲亲热热地喊着:“杏儿,又漂亮了……小云,哟,也漂亮了……这位是?”
一介绍牛萌萌,梅雨韵这当老师字眼挑得可准了,胖乎乎的牛萌萌肯定和漂亮不沾边,梅雨韵一句“跟我家莉莉样,这么娇。”一句又拉近了距离。跟着是肖成钢、张杰,梅老师看来当了几十年娃娃头这水平不是盖的,拍拍这个肩膀,摸摸那个脑后,一人一句表扬着,包括表扬成钢壮实、表扬张杰精神、表扬梁舞云伶俐,几个人簇拥着梅雨韵,倒比见了亲妈还亲热。
简凡走在人后,老妈见了亲儿子自然是比其他更亲几分,一把把正自冥思苦想的简凡一搂,来个了当胸一抱,然后是捧着脸蛋,脸上久别重逢的喜悦格外明显,乐不可支地说着:“哟…哟…看看我这傻儿子,瘦了还是胖了,想妈了没?……看看,瘦了……”
众人先是一愣,跟着哄堂大笑,这么个加外亲热抱儿子的样子,要是抱个十岁八岁的还可以理解,抱个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就有点乐子了。
在家和上学的时候老妈一高兴了一见了儿子,向来这么个样子,只不过对着这么多同事,简凡糗得脸比那一次都红,不迭地把老妈的手拽下来,长咧着嘴埋怨着:“妈……这么多同事……你干嘛呢?”
简凡一糗一埋怨,众人笑得更欢了,梅雨韵却不以为忤,早把摆在桌上核桃、酒枣、花生招待众人,这时候差不多到饭时了,没剥几颗,杨红杏却是邀着梅雨韵和众人一起出去吃饭,得,仨女警簇拥着梅老师,屁股后跟着简凡、肖成钢和张杰仨,又是一路下楼,就近在金广捷订了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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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要是惺惺相惜起来,比男人之间还要更为甚之。这顿饭就是最好的证明。
先前梁舞云和杨红杏都去过乌龙,对那个风土人情多少有点了解,本来就对梅老师的客气招待颇为感激,今儿终于有机会坐一块了,一左一右坐在梅雨韵身旁,一口一个伯母甭提多亲热了、一筷一筷挟菜甭提多殷勤了,一说起美食渊源、一说起乌龙特产、梅雨韵侃侃而谈,倒比简凡还有见识,说得没去过乌龙的牛萌萌大为懊悔,埋怨梁舞云没叫上自己去。
吃吃喝喝、杯来盏往、斛筹交错加上一干人的说说笑笑,饭菜倒不一定好,可吃得那叫一个好,不知道是看着杨红杏这么殷勤,还是听到几个人对儿子赞不绝口,反正是笑得梅雨韵是有点合不拢嘴了。吃完了饭张杰回家,先自把肖成钢和牛萌萌捎走了,梁舞云颇有当灯泡的眼色,把车留给杨红杏自己打车走了,简凡和老妈在楼下送人的功夫才想起二叔来,一问之下,才知道二叔去会朋友去了,一问起怎么着撂下课来大原来了,老妈一说敢情猜得不错,又是搭便车顺路来看看儿子。
对了,还看看杏儿。
梅雨韵有一搭没一搭回着儿子的话,这眼光不时的瞟着身侧的杨红杏,个子和儿子站一块差不多一般高,这小脸么,瘦瘦的瓜子脸,翘翘的鼻子、嘟嘟的小嘴,那叫一个俊;小手嘛,细细长长的,肯定是大家闺秀出身。这越看越喜欢,怎么着看都像就跟专门给自己准备的儿媳妇似的。
这么秀气的姑娘,怎么可能是贪官的闺女?梅雨韵有点不相信儿子的话,拉着杨红杏的小手,扶着杨红杏的纤肩,又是邀上了:“杏儿,五一来乌龙玩怎么样?让他爸给你们亮两手,咱们乌龙气候寒,四五月份柳芽、椿芽、槐米芽入菜,他爸可是行家里手,去尝尝鲜去。”
话里暗示着什么简凡岂能听不出,八成是老妈又是越俎找庖,代自己泡妞了。过年在家就有点烦,老妈是天天唠叨,该学习的你天天早恋,现在该你恋爱了,连女朋友都找不上一个,瞧你这点出息!
看来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这邀得恰到好处,杨红杏不假思索地说着:“好呀,我早想去玩了……可是……”
杨红杏有点不确定地看看身旁的简凡,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梅雨韵查言观色,一看这样子,像是俩个人小儿女还有什么隔阂似的,笑着说着:“他你可以不考虑,他和他爸都是干家务持家的材料,将来你要是到我们家呀……你也当家,自他奶奶那一代呀,都是女人当家,男主内、女主外……呵呵……”
杨红杏逗得咯咯直笑,和梅雨韵俩人笑得非常开怀,简凡刚呲牙咧嘴埋怨了一句老妈越老越糊涂,梅雨韵戳着指头就训儿子,母子俩相互埋怨上了,这番浓浓的家庭之乐看得杨红杏羡慕之余有几分眼热,不过乐得作壁上观,看梅老师怎么教训儿子。
饭后门厅里闲聊着了一会,正要回酒店里送老妈的当会,一辆E牌照的警车停了下来,简凡认得出还是乌龙城关派出所那辆,二叔的车,稍等了会的功夫,就见得拍门下车的二叔喊着自己,刚刚要上前的时候怔住了,回头看看老妈,眼神里有几分不解。
下车的还有一位,是刘键清老师,倒不是觉得老师有啥稀罕,而是……这是刘香莼的爸爸,正自不解的时候,老妈解释上了:“哟,瞪什么眼呀?刘老师有事求你二叔,一幢楼两单元,都街坊邻居的,能不管呀?”
杨红杏自然是支持着梅伯母的话,只不过刚支持了一句,也愣了,车上跟着又下来一位,是个女人,娇娇弱弱小小个子,这个女人,让杨红杏、让简凡、让梅雨韵霎时瞳孔都放大了。
“妈……这……”简凡张口结舌。瞪着老妈。梅雨韵一下子语结了,奇怪地喃喃着:“哟哟哟……你二叔这怎么回事,怎么把香莼带来了……这……哎呀,我跟你说吧,没啥事,香莼男朋友好像出事了,他们家在市里也不怎么熟悉,知道你二叔在这系统里,求着你二叔找找门路送送礼,看能不能把人捞出来……我就搭个便车来看看你们……杏儿,这是小凡前女友,不过他们早分手了啊,不是伯母有意给你们难堪,连我也觉得难堪………”
“没事,伯母,瞧您……”杨红杏见过刘香莼,知道俩人的事,只不过这个时候确实有几分难堪,有点扭捏地说着。
二叔和刘老师一家在说着什么,简凡有点不舒服地说着老妈:“妈,你别掺合人家的事啊,行贿也是犯法的,你这不叫我二叔犯错误么?”
“咦?你倒教训妈来了,你这警察工作都是妈送钱买的。”
梅雨韵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把老底揭了,揭得杨红杏扑哧一笑。就听得梅老师又是语重心长地说着:“哎,谁家能没个三灾六难,能帮就帮帮,帮不了也尽尽心,香香挺可怜的,好容易谈了个自己称心如意,家里也满意的对象,差不多就谈婚论嫁了,你说现在出了这事……咂,虽然你们没进一家门,可也不能成了仇人不是?”
梅雨韵说着,虽然没得到儿子认可,可杨红杏却是急公好义颇以为然,拉着梅老师的手安慰着:“别急伯母,她男朋友是谁?犯了什么事?这个案子到什么程序了您知道不,需要帮忙的话,我通过我爸给您打听打听。”
“哎,还是杏懂事……刘老师说呀,银行的好像,叫邵什么?昨天早上被抓的……现在具体情况也不清楚,两家都在跑门路,可现在人关在那都不知道……”梅雨韵一听杨红杏这么懂事,乐了。
“呀,不会和银行诈骗案有关吧?这可是个大案。这两天抓了不少银行职员。”杨红杏讶色小声说道。
“他叫邵建平。”简凡突然插进来了,冷冷说了一句。
“对对对……邵建平,三十岁,在什么南宫什么处。”梅雨韵一惊,想起来了。一说这个,杨红杏却是知道南宫分理处的开枪事件,霎时愣了,瞪着简凡。
简凡悻悻然地看着杨红杏和老妈看着自己,巴掌吧唧一拍前额,说了句:“南宫分理处主任……人是我亲手抓的。也是我审下来的。”
梅雨韵、杨红杏张着嘴、瞪着眼,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简忠诚带着刘老师,背后有点躲闪的跟着刘香莼,三个人,走上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