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条线索,现在也断了?”将军突然发现,他们说了这么多,好像没有一条是有用的。
谢灵均却表示了否定:“也不一定。”
“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知道,幕后主使不是怀王后人,但却持有东宫令,与北地人有所勾结。”谢灵均将他们知道的信息一一罗列出来。
“而北地,偏偏在几年前出现了一个自称是怀王后人的家伙,联合羌狄对我大安发动了战争。之后被蓟国公击溃后,便消失不见。”
谢灵均说:“这其中若说没有关联,我是不信的。”
将军恍然大悟:“你是说,县主遇袭,我们遭伏,这些都跟那个冒充怀王后人的反贼有关?甚至连凉州马匪横行的事情,也是?”
谢灵均点头:“这的确是我所猜测的。不然很难说清为什么我们去凉州处理马匪之事,却惹来了北地人的袭击。凉州距离山河城不足百里,想来那群所谓的‘马匪’,很可能就是战败后,悄悄溃逃至凉州的剩余残兵。”
“言之有理,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就都说的通了。”将军说道,“那凉州郡守不是什么庸才,如果只是一般的马匪,他不可能镇压不了,更何况还是在借了兵的情况下,但如果对方是上过山河城之战的反贼,那就能说的通了。”
“将军。”谢灵均凝望着剿匪将军,“我们怕是真的要用上八百里加急了。”
八百里加急,大安朝飞马上书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非紧急军情不得使用。
将军揉了揉眉心,一夜没睡加上神经紧张,他现在已经感觉大脑隐隐作痛:“……没成想我朝的第二次八百里加急,会用在咱们身上。”
第一次就是山河城之战的时候。
“走吧。”谢灵均道,“咱们这回真的是时不我待了。”须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最近的驿站发信。
跟着他们进山搜寻的人,除了方才那些汇报情况的,还有的是找到了同伴的尸身,此时已经清点过了一番,确定人数对的上。
一行人便直接出了树林,与等在外面的副将等人汇合,急行军前往驿站。
谢灵均提笔在纸上游龙走笔,飞快的将遇到的所有事情以不带个人感情的角度陈述了一遍。然后才在最后写上了自己的推测。
装封后交给驿站的信使,当是时,信使接过这封盖了八百里急报章的密函,飞身上马朝安阳城疾驰而去。
信报被飞快的送到了安阳城,递到了宏正帝的案前。
“陛下,凉州密保。”内侍总管曹公公小心的将消息承给了宏正帝。
宏正帝听到凉州二字,眉间微微拧起:“他们出发去凉州,几日了?”
曹公公算了算,说:“谢大人他们是过了午就出发的,赶着关城门前出了城,算一算,到今日午后,便是正好四天了。”
“四天,便用上了八百里加急。”宏正帝笑了一声,“这凉州,还真是令朕刮目相看呐。”
曹公公听着宏正帝喜怒不辩的声音,悄悄地将自己降低了存在感,隐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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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安阳城的旬玙,今天也觉得心情很不美好。
她一大清早,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早早地就惊醒了,夏季的天亮的早,旬玙看着外面已经大亮的天,也没了继续睡个回笼觉的心。
她没有惊动旁人,自己下床穿了衣服,然后便坐在窗口发呆。
在刚才的那个梦里,她好像遇到了什么人,但是所有细节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做梦就是这样的,总是记不得梦的细节。
只不过有一件事,令她记忆最深的事,直到醒过来、完全清醒,她也还是忘不了。
就是那种铺天盖地而来,将她毫无缝隙笼罩的,剧烈震动。
这种感觉令人心悸,也让旬玙久久无法抽身。
她看着窗外的天色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然后炙热的感觉慢慢升了起来。
“叩叩”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姑娘,你起了吗?”
是玉琴的声音。
旬玙:“进。”
玉琴捧着洗漱的东西进门,习惯性的向左转向卧房,却惊讶的发现床上没有人:“姑娘!?”
“这儿呢。”旬玙的声音从她的背后响起,玉琴一转头,这才发现旬玙人就坐在另一边的窗前。
差点以为旬玙不见了,玉琴的小心脏被吓得怦怦跳,她转身之前脑子里过了八百个胡思乱想,好在旬玙没让任何一个成真。
玉琴有些抱怨的撒娇道:“姑娘,你怎么起了都不叫奴婢呀。”她将手上的铜盆放在架子上,浸湿了毛巾,将牙刷等物递给旬玙。
旬玙咕噜咕噜的刷牙漱口:“醒的有点太早,叫你们过来也只是陪我发呆,没必要。”
玉琴知道旬玙总是会在意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这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也正是这些小事,让玉琴几个对旬玙越来越忠心。
“今天锦钏做了鸡汤小混沌,还有姑娘前几日叫着想吃的锅贴,姑娘要现在用饭吗?”玉琴将手上的毛巾递给旬玙擦脸。
旬玙想了想说“好”。
等小丫头们将早膳提来,旬玙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
“今日有什么事情吗。”旬玙问道,恍惚间居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从前电视剧里看的日理万机的总裁,吃饭时间让秘书给汇报行程。
玉秘书没有记事本,但是她仔细想了一下,今天没什么事:“今日是大夫来给夫人复诊的日子,姑娘要去看看吗?”
“要去。”旬玙咽下一口馄饨,“母亲看诊,做女儿的怎么能不在呢。”
是这个理,玉琴便也没说什么,等着旬玙用完了饭,便给她换了身衣服。
旬玙今天早上自己随手拿的衣服,不太适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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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门房通报大夫到了。”小丫头在门口禀报。
旬玙点点头:“让人去怀重院通报一声,将大夫先带去偏厅,我随后就到。”
小丫头应声而去。
旬玙站起身拍拍裙子:“走吧,去怀重院。”
大夫是上次那位来给姜夫人诊治的老大夫,他的医术确实不错,那日他给姜夫人开的几服药,旬玙顿顿不落的让姜夫人按医嘱喝了。
虽然没能做到一剂见效,但是姜夫人的情绪却是明显比从前稳定许多。
今日请大夫回来复诊,旬玙说实话却不是很担心,也有这个原因。
她不求姜夫人能恢复成一个八面玲珑、身份高贵的贵夫人,只要能够安安稳稳的让她过像正常人一样的日子,也就够了。
旬玙到的时候,姜夫人已经去了偏厅,她没有等旬玙的意思,兀自让老大夫给她把起了脉。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沉吟片刻说:“夫人恢复的不错,只要按时服药,莫要思虑过深,放宽心。就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了。”
旬玙听了心里也放心不少,她笑着向大夫道谢:“多谢大夫。”
“不敢不敢。”老大夫看向旬玙,连连摆手。
旬玙却发现他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有话想跟自己说。
误以为姜夫人的病情没有老大夫刚才说的那么好,旬玙不着痕迹的微皱了眉:“请大夫与我去开方吧。”
她伸出左手向外示意,借一步说话。
老大夫果然是有话要跟她说,见她摆出这幅姿态,从善如流的就跟着出去了。
走到一处稍微安静的地方,旬玙这才直接发问:“先生方才是想与我说什么吗?”
老大夫张口欲言,但是又看到了旬玙身后跟着的玉琴,旬玙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眼神。
“玉琴。”旬玙叫到。
“奴婢在。”
“去拿纸笔,给大夫开方。”
纸笔早就在屋里备好了,哪有请大夫之前不备纸笔的?
只是旬玙既然这么交代了,就说明后面的话不是她能听的。所以玉琴没有多话,而是听话的去“准备纸笔”了。
眼见着人走远了,旬玙说:“现在没有旁人了,先生是否可以说了?可是我母亲的病情,有其他反复?”
老大夫摇摇头,叹息了一声:“不是夫人的事情。”
“那是?”旬玙疑惑不已。
老大夫突然向她深深一拜,行了一个礼。
“您这是做什么!”一个白发苍苍,长了一大把白胡子的老头给她行礼,别说是重礼仪老幼的古代了,放现代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旬玙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要将他扶起来。
“快起来,您这是在折杀我啊。”
老大夫却倔强地摇头,硬是要给她行完此礼,等在抬头的时候,他竟是一幅老泪纵横的模样。
“县主,是老夫,对不起你啊。”他痛苦不已地说。
“先生这是说什么,您救治我母亲,还为我家保守这个秘密,怎么是对不起我?这是帮了我家大忙啊。”旬玙听出老大夫话里的不对劲,但是她选择装不知道,这样才能让对方自己说出口。
只是她的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怕是又有大事要发生了。
老大夫听了旬玙的话,心中更加是煎熬。
想他行医一生,救过的人早已经数不清了,自问不是神医但也是良医,医德一道从来都是铭记于心的。
可这次,他竟做出了为虎作伥的事情,纵使是被迫,但亦是晚节不保了。
“有人,叫老夫给县主带一句话。”老大夫脸上神色挣扎,他还是在纠结,要不要将这句话带给旬玙。
如果说了,旬玙后面出了什么事,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可若不说,他的任务没有完成,那他的小孙女又该怎么办呢?
旬玙帮他完成了这个选择:“说吧,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是啊,如果对方的目标早就是她,不是这个大夫也会是别的管事。
老大夫深吸一口气,道:“我等是太子旧部。”
旬玙一下就想起了那日来劫她的人,他叫她郡主,说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太子旧部……太子之女,出生便是郡主之尊,所以那人才叫她郡主吗?
那他们所说的太子,是谁?是大安的太子,还是前朝的太子。旬玙心中惊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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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十分谨慎,比起当着旬玙的面直接叫她郡主,对着老大夫的时候却是连一个称谓也没有。
“先生可知道让你带话的是何人?”旬玙知道他肯定一无所知,但还是抱着某种想法试探性的开了口。
老大夫果然摇头:“老夫不知。”但是下一刻,他却又继续说了下去,给了旬玙一个意外之喜。
“但老夫观他身形,右手有厚茧,是常年练武所致,面相虽有遮掩易容,但大致骨骼走向像是南方人,可说话的口音却又是北地的,组合下来实在奇怪。”
旬玙若有所思:“所以……这是一个南方出身,但因为某种原因流落北方长大,且自幼习武的练家子。”
“可以这么说。”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旬玙之前只从卷宗中得知,那日袭击她们掳走旬杉的人,是北方来的反贼。
可“北方”这两个人,却是因为武宽的队伍里有人认出了反贼中某些人的习惯特征。
这种表露于外的征兆好查,却也不知不觉误导了她们。
纯粹的北方人,和南方出生流落北方的人,有时候可就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旬玙出声叫出了气死人。
“县主。”气死人从暗处出现。
“你找人,跟这位先生回家。”旬玙说的比较模棱两可,但她相信气死人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像这种以救人为己任的老大夫,可能不敢想象,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会把人命当成命的。
对方既然敢以无辜稚子的性命做威胁,那他们就不怕将这一家子的命都给夺了。
旬玙的意思,就是想要保一下他们。毕竟这老大夫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充其量,就是帮对方带了个话,让她窥探到了自己的一部分身世。
旬玙在叫出了气死人之后,倒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她不可能是前朝太子的女儿,不然一个前朝遗孤,住在安阳城里,成了蓟国公最疼爱的嫡女。
身边还跟着那么多个暗卫,手里握着惊人的财富。
真当宏正帝是吃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