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加湿器溢出水汽,和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融合,他皱着眉起身,看了一圈周围。
雪白空旷的病房,盛承岸倚在一旁的沙发上,像是睡着了。
江离没打算叫醒他,但这一点轻微的动静便足以让盛承岸清醒:“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叫医生进来吗?”
“不用。”
江离按着眉心,记忆已经完全回笼,亟不可待地追问,“我没事。沈云曦呢?她怎么样?还有盛千?”
“盛千开车伤的重一点。不过也没大碍。沈云曦只是轻伤——你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护在了怀里,比起受伤,她大概受的惊吓更多一点。”
江离松了一口气,但他来不及放下担心,脸色便再度阴沉起来:“肇事车辆和司机呢?”
说到这,盛承岸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我让手底下人去查了,多半不是意外,估计是江起寒的手笔——上次那个合作项目不过是个空壳,他吃了个大亏,事后应该查到是咱们给他下了个套,他这是蓄意报复。”
江离嘲弄地扯扯嘴角,眉间流出几分戾气:“蓄意报复?市区主干道上一场车祸?如此光明正大,他这是黔驴技穷还是狗急跳墙?”
“他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从前还算顺利,突然栽了个大跟头,难免意难平。”
盛承岸也露出一点嗤弄,“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江离沉默着,扭头看了眼大雨瓢泼的外面,离题万里地来了句:“沈云曦在哪儿,我去看看她。”
盛承岸愣了下,却又惊讶不起来,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揶揄道:“我以为你要先去看看盛千。”
江离没搭理他的调侃,起身下床。
盛家的私立医院安保严格,昨晚盛承岸又亲自打了招呼,病房前都有保镖看守。
江离走进对面病房,沈云曦就坐在窗边,安安静静地发着呆,小脸有点病态的苍白,好在整体精神看着还不错。
她出神地看着窗外,他走进来她都没察觉。
江离站在原地观察了片刻,莫名有一点踌躇。沈云曦终于回神,转头看到他,脸上表情似乎有点惊讶,立刻起身走了过来。
“……你醒啦!我醒得早之前去看你,你还昏睡着。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
她眼里有种近乎急切的担心。
江离心头一跳,掺杂着一点意味不明的晦涩,他想去确认那点晦涩是从何而来,但是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他没抓住。
“我没事。你呢?医生怎么说?”他蹙着眉,从头到脚地将她扫视了一遍,看不出明显的伤痕。
“我就只有一点擦伤。”
沈云曦像证明似的,撩起衣袖让他看了一眼,又很快收拢,目光依恋地在他脸上徘徊,“昨晚谢谢你啊,要不是你保护我……”
江离似有所感,逃避似地微微避开了她的目光,淡淡地说:“如果不是我让你和我一起回家,你根本不用遭受这无妄之灾。”
沈云曦摇了摇头:“意外嘛,谁能预料到呢。”
意外……江离有那么一瞬间想告诉她不是意外。但也只是一瞬间,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这是他和江家之间的事,用不着告诉她,平白吓唬她。
以后他也不会再让她因为他的缘故遭遇危险。
江离掠过这个话题,问道:“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车祸过后总不好大吃大喝,沈云曦谨遵医嘱,只说吃点清淡的,说完便急急地问:“你会陪我一起吃的吧?”
她殷切地看着他,江离直直地与她对上视线,只是这一眼,心脏就软了。
他早就发现自己对她有超乎寻常的耐心,他从前总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她是盛承岸的朋友,他总不能太不给面子。
自欺欺人地借口太蹩脚,江离在心里觉得自己可笑。
他想,即便她与他丢失的那些记忆无关,从他回央城、遇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动心了。
这个认知令江离掌心发烫,可却又如此地不合时宜,他才刚刚连累她遭遇车祸。
江离烦躁扯了扯嘴角,不动声色地掩下所有心思,慢慢点头:“好,我陪你一起吃。”
她像得了糖果的小孩似的,立即笑起来,苍白的小脸都显得生动活泼。
江离移开目光,似乎在思索什么,沉默了下,然后说:“你去病床上躺着吧。”
她笑意立即一散,有点紧张:“那你呢?”
可能是车祸惊吓的后遗症还在,她比平时表现的更为依赖他。
江离心里一热,说不清是酸涩更多还是其他情绪更多,他微微笑了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床头就有水壶,他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面前。
沈云曦微微愣怔,接过来喝了几口,咬着唇斟酌了下,把自己惦记了一晚上的话问了出来:“你昨晚说有事情想和我谈一谈。不如现在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