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出于对少爷的担心，也许是因为保护夫人这么久，他连带着对夫人也生出了忠诚，错综复杂的情绪促使他准备鼓起勇气问少爷到底怎么了。
就在他打算开口的时候，夫人正好推门出来，少爷像是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方才肉眼可见的冷沉颓丧瞬间退去，温柔的一手揽住了夫人的肩膀。
眼神姿态语气，无一不和往常一样。
夫人偏过脸，对着少爷微微一笑的样子，也和从前无异。
盛千顿时觉得自己闲着没事胡思乱想。
他刚刚才松口气，病房里就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哐当声，少爷眉梢都没抬一下，只淡淡的对他吩咐道：“多派几个人，看好小姐。”
盛千低着头应了声是，又忍不住微微抬眸瞥了眼夫人略显苍白的脸色。
……
从车祸发生到今天，沈云曦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只是在这些日子里，她从来没有勇气去看一看俞小虞。
走进电梯的时候，她轻轻出声道：“我想去楼上看看。”
俞小虞就住在她楼上的病房。
电梯里有一瞬的沉默，男人看着她不太好看的脸色，皱了皱眉头，温热的手摸上了她的脸颊，“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明天再去看她。”
沈云曦摇了摇头，有意无意的躲开了他的手。
江离眉间一冷，温度凉的彻骨。
最后又不动声色的执起她落在身侧的手，握在掌心里，反复摩挲着她微凉的手背。
沈云曦去的时候，苏长欢和俞家父母刚好都不在，只有一个年轻男生日复一日地留在俞小虞身边。
他是俞小虞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俞小虞，有时护工来给俞小虞擦洗身体，他也不避开，甚至接过护工的工作。
护工是个年过三十的大姐，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为了油盐酱醋茶而终日奔波劳累，年轻时与丈夫浓烈的爱都在琐碎的日常中变成了亲情，她有时旁观着这个男生每一分一毫的妥帖耐心，会天马行空的想，倘若有一天，她躺在病床上，她的丈夫能这样夜以继日的、没有半分抱怨的照顾她吗。’
她见过太多久病于床的人身边渐渐没了家人的身影，最后只剩医生护士以及她们护工每天例行公事般的“关怀”。
她也曾想过，面前这个看上去就年轻不经事的男人能坚持多久呢？
此刻，沈云曦站在玻璃墙外，脑中的想法与护工大姐的想法一模一样。
“医生说，俞小虞也许会这样一直沉睡下去，直到她肌肉萎缩，所有器官功能丧失。也或许在我们都不再抱希望的某天醒过来。这个年轻的男生该怎么办？如果小虞有意识，愿意拖累他一生？有一天他累了想要放弃，会不会永远心怀愧疚？”
沈云曦眉目安静又苍白，淡淡的说着，唇边蔓延着细细密密的讽刺。
这是一场车祸带来的蝴蝶效应。
无辜的人莫名其妙被牵扯进去。
“江离……”
她忽然叫他的名字，仿佛福至心灵一般，江离笃定的意识到她即将要说什么，突如其来的恐慌让他极快的打断她，“任何事都等到你视力恢复后再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