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红鸾瞧着众人似笑非笑道,
“开国公不必客气,本宫此来乃是受太子殿下所托探望老夫人的,老夫人有甚么病痛尽管同本宫讲就是,想太子殿下与延荣兄乃是自幼的玩伴儿,从小情谊深厚,如今延荣兄在外头行商不易,家中老母又身染病疾,太子殿下怎么也要代延荣兄尽一尽孝心的!”
开国公孙诚忙道,
“不敢当!不敢当!”
穆红鸾又对开国公夫人笑道,
“夫人且宽心,如今延荣兄不比从前,在外头也算是有了些身家,以后回了临安自有您享福的日子,有太子殿下照应着您,其余烦人烦事皆可不必放在心上!”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开国公孙诚强笑道,
“殿下放心,夫人与臣乃是结发的夫妻,相伴多年,臣自来最是敬重她的,这府里上上下下也无人敢冒犯她的!”
“哦……是么?”
穆红鸾仍是笑意盈盈,
“想来也是,老夫人这都住进佛堂了,若是还不能得清静,那便真没法子住人了!”
孙诚闻言只觉着背后冷汗直冒,他也是没想到燕韫淓能登上帝位,更是没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孽子,如今还能与太子殿下交好,想到往日里对嫡长子和正室夫人的刻薄寡情,不由的心头一阵阵发凉。
只那姨娘却是不知好歹的,前头孙诚还曾求到蒲国公名下为自家儿子谋了个差事,只那差事实在没多少油水,正想寻个更好的呢,却没想太子妃殿下上门了,当下连连冲着孙诚使眼色,孙诚却是暗暗恼怒,
“这婆娘平日里瞧着精明,为何此时倒必起糊涂来了,太子妃殿下这一回来摆明了是给那孽子撑腰的,如此做派分明就是在记恨前头的事儿,那孽子不在太子殿下面前挑拨是非已是大幸了,你还枉想着能沾他的光不成!”
想到这处转过脸并不理会姨娘的脸色。
说话间御医已是到了,当着众人给开国公夫人号脉,之后上前禀道,
“禀殿下,开国公夫人身子虚弱,长久忧思于心,不得纾解,若是再不放开心怀,只怕于寿元有损!”
穆红鸾听了眉头高挑,目光扫过孙诚却是冷冷一笑,问御医道,
“依着御医所见,应如何症治?”
御医想了想应道,
“忧思郁结多是生活环境令人烦忧所故,若要纾解可移居他处,换一个新地方!”
穆红鸾闻言点头却是笑道,
“这好办……老夫人,本宫倒是有不少环境清幽的好地方给老夫人养身子,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老夫人便随了本宫走,早些搬走也早些养好身子!”
开国公夫人一听便点头,
“多谢殿下!”
只那孙诚听了却是大惊,
“殿下……殿下,这……这是万万不可……”
她若是走了这一大家子靠着谁来养?如今那孽子虽说在外头挣了不少银子,却是半分没有拿回家里,便是连他这老子都不曾回府来见一面,良儿的差事又没有着落,一家大小靠着夫人的嫁妆铺子在维系着,若是她一走……
不成,便是要走也要把银子留下!
“有甚么不可的?”
穆红鸾站起了身,玉面含霜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一众人纷纷低头却听得她沉下声音对孙诚道,
“怎么……难道开国公是不放心本宫?”
“不……不不,微臣不敢!”
“那是……开国公不想你的正妻身子康健?”
“不不……自然不是的!”
“那便好……不必多言,此事本宫定下了!”
当下再不理孙诚,吩咐下头人道,
“立时过去陪了老夫人将东西收拾干净,我们即刻便走!”
说话间目光流转笑道,
“老夫人可要好好收拾收拾!”
当日穆红鸾便将孙延荣的亲娘带出了开国公府,那小小的佛堂之中,果然被收拾的一干二净,甚么地契、银票之类的数搜刮一空,便是连一根针都没有给开国公府留下。
之后却是又趁着开国公府的人还未回过神来,连夜将人送到了城外一处宅子里,在那处崔老夫人见着了肚子微鼓的素圩娃,素圩娃上前来扶她却是口中叫着,
“母亲!”
崔老夫人大惊,
“你……你是何人?”
素圩娃扶着肚子娇羞道,
“我是您的儿媳妇,这肚子里的乃是您的孙儿……”
老夫人闻言又惊又喜,
“你所言可是当真?”
“回婆母……自然是千真万确的!”
老夫人听了大喜连连对空膜拜,
“佛祖慈悲!佛祖慈悲!”
一时之间崔老夫人如果吃了一剂仙丹灵药一般,瞬间精神百倍,一扫之前衰老之态,拉了素圩娃的手道,
“好孩子!有我在……你好好养胎就是!”
待到远在辽国的孙延荣接到信时,一双眼却是瞪得如牛眼一般大,腾一声自地上跳了起来,
“这……这女人……这女人怎么这么傻!”
这回可是不比前头,前头入辽国行商走马,虽说也是提着脑袋耍但总归心里还是有些底数的,这一回却是去那赤真的地盘,为太子爷打探赤真人与辽人交战的军情!
要知晓辽人虽多年汉化,便在南人眼中仍是野蛮未开化,而那赤真人却是比辽人更加野蛮蒙昧,乃是真正的茹毛饮血,残忍嗜杀,此一去凶险万分,自己将那女人留在临安也是为了她好,却没想到临走时竟被她给……
想到自己临走那一日清晨,蜷缩在自己怀中的丰满身子,不由的暗吸了一口气,
“老子这回定要保了一条命回去,待回到临安再好好教训教训你!”
这日子一旦忙碌起来,便如白驹过隙流转的飞快,前头才过了年关,转头便又是一年,眼看着春光正好,去了厚厚的冬衣,穆红鸾才惊觉丑奴与秀儿、灵均都又抽高了一截,去年的旧衣已是不能再穿,便预备着给孩子们做新衣。
这厢正坐在那处,同冬雪与秋兰一起翻看布料与花样,一旁几个新晋的小宫女也是嘻嘻哈哈围在一旁,却见得燕岐晟撩袍子迈了进来,
“殿下!”
几人过去行礼,穆红鸾见他眉梢间隐现兴奋之色,便知是有喜事就笑着问他,
“长青这是有何好事?”
燕岐晟摆手将人摒退了下去,这才坐到她面前道,
“爹爹这一回发了狠,一口气斩了十六名阻扰新政的官员,那十六颗人头如今正被挂在宫墙外头示众呢!”
穆红鸾闻言便笑问道,
“公爹下了狠手,想来必会威慑不少人!”
燕岐晟过来蹬掉靴子,将头枕到了穆红鸾的大腿之上,舒服的长叹一口气,笑着应道,
“这也是太迟了!若是依着我的脾气早将那帮子人给砍了!”
这一帮子昏庸无能之辈,饱食终日不知民间疾苦,空长了一张刻薄尖酸的臭嘴,一上朝便大谈甚么祖宗家法,甚么太祖当年曾言与士大夫同治天下,甚么妄动根基天下不安,甚么民无约束必是祸起之由……
这些人便是如此,若开口问政事,议如何复民生惠百姓时,只会空谈无半点儿实用之法,待到真要做事儿时,这帮子人便跳出来左拦右挡,这也不成,那也不行,若问要如何应对,却是两眼一翻,双手一摊,没有法子!
说起这个,燕岐晟便肝火大盛,
“要依着这一个个不干实事,光耍嘴皮子的,数给罢爵夺官充入边军,在那处同辽人打上几仗便知晓甚么是民生多艰了!”
穆红鸾听了只是笑,
“这一回长青可算是如愿了,想和推进后头的事儿必可势如破竹!”
燕岐晟笑着伸手去拉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之中揉了揉,
“如此一来,这一年我怕是要在外头奔波了!”
穆红鸾笑道,
“长青能大展拳脚乃是大大的好事,为妻自然鼎力支持!”
待到了四月,燕岐晟果然带着人出了京,虽说公事繁忙,但每隔五日的一封家信却是雷打不动,穆红鸾留守宫中,安心教养孩子们,打理宫务,前头燕韫淓坐镇指挥着儿子如火如荼的推行新政,前朝翻天覆地,后宫却是波澜不惊,自然这后宫之中也不是说并无半分波动,只穆红鸾在后宫之中一人独大,她的规矩又极严,又一个霍峻熹在一旁打杀起人来半人不手软,如此威慑之下,有心人想动也不敢了!
待到春去夏来,七八月正是热得心头烦闷之时,四丫却是写信回来了,穆红鸾展信一看,立时哭笑不得,摇头叹道,
“这事儿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
却说那四丫与细封延夫妻二人,一路夫唱妇随,卿卿我我的游山玩水,甜甜蜜蜜好不惬意,这一日二人游到了蜀中见得这处风景绝美,人皆热情,都极看这天府之地,山中名秀所在。
四丫发愿要游遍蜀中美景,尝遍蜀中美食,二人遂在成都府赁了一座宅子住下来,每日里无事闲逛,遍尝美食,此间邻人极是热情,无事极爱邀人聚于院中闲谈。
待得晚饭过后,天色还未暗时,细封延便同一帮汉子半赤上身,端坐在树下,手摇蒲扇,闲话古今逸事,说到高兴之处人人哈哈大笑,说到伤心之处个个垂头叹气,倒也十分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