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战若起,西夏军凭着地形熟悉要想临死反扑,大宁军说不得也要损兵折将。
只大宁军这是破门入城,势如破竹,气势汹汹,西夏军虽说人数不少,却是众龙无首,这时节连主将的影儿都不见,只能各自为战,此消彼涨自然节节败退。
城中喊打喊杀之一声一片,惨叫怒喝此起彼伏,刀光剑影之间血光四溅,尸身遍地,杀得是难解难分,正此时却见得城楼之上,有人用麻绳吊了一具尸体下来,瞪目张嘴死不瞑目,有人在上头大声喝道,
“你们瞧瞧这是谁?”
有那眼尖的抬头一瞧立时失声尖叫,
“是……是都统军!”
“啊……是都统军……是都统军……”
“不好啦!都统军被人杀了……都统军被人给杀啦!”
“大家伙儿快跑吧!都统军都死了!”
主将丧命,被人悬挂于城楼之上,西夏人见了再无斗志,这厢纷纷往北门跑去,只那处早就等着两万人马,待到他们失魂落魄的跑出来,立时围上来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通儿乱砍乱杀。
有人立时就被跺成了肉泥,有那侥幸跑出去的,被后头跟来的骑兵追上,一枪自后背刺入又由前胸穿出便丢了性命。
还有那臂力强悍的,如力金刚之流,坐在马上手持长枪,伏身往前头一冲,便如穿膛葫芦一般,枪上便穿了两三个,再这么一抖甩将出去,立时空中几道黑影掠过,下头人只觉脸上有水滴下来,忙伸手一抹,却是满手的血,再抬头看时尸体已不知扔到何方去了!
更有那跑得慢得,被后头追来的人马蹄一踩,骨断筋折踩了个气绝身亡,也有那早吓破了胆的早早扔刀跪了下来,大声叫喊,
“小的愿降!小的愿降!”
有一便有二,这厢跑得人多,降得人更多,这镇守西凉的西夏军足有六万之众,但主将已失军心涣散,跑了一万多,杀了一万多,剩下三万来西夏军士全数被俘,在这西凉城外去了兵器,卸去铠甲,跪地伏身乌泱泱一大片,大宁军士手持利刃在一旁看守。
大帐之中众将个个喜笑颜开,纷纷拱手向燕岐晟道,
“将军,此一战歼敌一万多,俘虏三万来人,实在是大功一件,上报给朝廷必有重赏!”
燕岐晟笑道,
“此一役全靠将士用命,诸位将军奋勇,待得上报之时,本将军必会将诸位的功绩大大书写一番!”
这仗是打了,只这军功如何上报也是一门学问,弄得好了皆大欢喜,弄得不好上下离心也是常有的事儿,燕岐晟自幼旁的不学,这御下之术乃是驾轻就熟,万般的能耐。
众将正喜欢间,下头葛文郎前一步拱手行礼问道,
“将军,末将敢问将军……只不知这一众战俘如何处置?”
燕岐晟想了想也觉有些棘手便问道,
“依葛将军之意,如何处置?”
葛文郎想了想道,
“此事末将不敢妄议,只前头大将军军令乃是命我等袭西凉奔兴庆,如今西凉告破,若是派兵押解西夏军回西宁,只怕会分散兵力……”
西宁城中本就兵力不多,出征时带走五万,剩下不足八千人守城,若是将这三万人送回西宁,一个不慎让败兵钻了空子,说不得西宁都要拱手让人。
燕岐晟点头,
“葛将军所虑甚是……”
又听葛文郎,
“若是我们固守西凉倒是能将这些降俘就地囚禁,只武常安孤军深入唯恐有失!”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这战俘之事确是有些棘手了!”
燕岐晟微一垂头沉呤,却是冷冷一笑,手一摆道,
“此事有何难!全数就地坑埋便是!”
众人一听俱是一愣,燕岐晟冷笑一声,手扶腰间佩剑沉声道,
“自古战事便有杀俘一说,本将军这也算不能甚么,更何况诸位可别忘了,西夏人入侵中原杀我百姓,烧毁房屋,奸**孺之事也未少做,如今我们不过以牙还牙罢了!”
更何况西夏国力不盛,地广人少,杀了这三万精壮兵卒,不单能令西夏人战力减弱,便连着能生儿育女的精壮男子也减少,长远讲来于大宁是有利无弊!
众将听了都是一默,只那葛文郎却是面有惊色,行礼道,
“燕将军万万不可,我朝自太祖始便未曾杀过俘,若是将军开了此例只怕……只怕将军名声有损不说,更损了大宁仁义上国之名!”
燕岐晟闻言哈哈一笑,却是面含讥讽,
“甚么仁义上国,那也要威加海内,宇内诚服之时才讲一讲仁义,现如今强敌环伺,众邻皆是恶狼,与他们讲仁义便是自取灭亡!”
说罢一摆手道,
“你们不必再言,此事即是本将军作主,便由本将军一力承担,但有罪责便由我一人来受便是!”
当下仗剑起身,大声喝道,
“众将听令!”
众将忙肃容拱手,
“遵将军令!”
燕岐晟当下点了朱光武、杨大强、葛文郎、关飞鹰还有那郭诚,
“分做五队,三万西夏降俘就地坑杀,一个不留!”
“……喏!”
西凉城外三万降俘被分做了六队,在大宁军卒利刃长枪威迫之下,自掘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之后被人或刀砍或枪刺,又若是打断手足扔入坑中,就地坑杀一个未留,一时之间惨叫声、求饶声,叫骂之声响成了一片,这情形瞧在眼中便如那地狱也是相差无几……
西凉城头之上燕岐晟仗剑伫立,神色冷如寒冰,众将也是个个面容冷厉,立在他身旁却有一人正看得瑟瑟发抖,上牙关打下牙关,打得咯咯咯作响,燕岐晟冲他一笑,
“拓跋兄久别重逢,真是别来无恙呀!”
拓跋斜早就怕极了,若不是左右有兵士押着,人早已软到地上了,听得燕岐晟说话,刚要张口却不防上下牙关打战,一口咬到了舌头上,立时疼得脸上的肉一抽,一口血涌出来给强吞了进去。
这姓燕的小子就是他的克星,前头一回害他大败而归,撵得上窜下跳好不易跳回了兴庆,这一回更遭,竟偷袭大营生擒了他来,下头众西夏兵卒个个都被坑埋,拓跋坚野被吊在城楼之上,众副将或斩首或刺死没一个活口,自己只怕也是逃不了一死!
只这姓燕的小子将他弄到这上头来看着,也不知是何用意,难道是猫难老鼠临死还要折磨一番!
燕岐晟见他吓成这样,不由笑着伸手一拍他肩头,
“拓跋兄不必害怕,燕某人若是有心杀你,此时间你只怕是头一个在那坑里了!”
拓跋斜原以为自己死前还要受一番折磨,却没想到燕岐晟居然不杀他,一双死鱼眼立时生出一丝光彩来,猛然暴发出一股力道来,左右一挣将身旁的兵士挣开,人便扑到了燕岐晟脚下,
“燕将军……燕爷爷,只要您不杀我,拓跋斜愿为将军鞍前马后,做奴做仆!”
此言一出,城头上众将个个都是面露鄙夷,都当西夏人如狼似虎,个个是宁死不屈的汉子,却没想也出了这样的孬种!
看看这眼泪鼻涕流到了一块儿的窝囊样子,还不如那被吊在城楼上的拓跋坚野,生为男儿,战死沙场比摇尾乞怜更来得有骨气!
燕岐晟哈哈笑着伸手扶了他起来,
“拓跋兄说那里话来,你好歹也是党项贵族,当今西夏王的堂兄弟,如何能让你为我做奴做仆……”
说话间勾着拓跋斜肩头到前头垛头细看,指了在坑里痛苦嚎叫的西夏兵士,
“你瞧瞧……他们多可怜?”
拓跋斜刚刚稳当的身子又发起抖来,燕岐晟又紧了紧他肩头,
“拓跋兄不必害怕,依小弟瞧着,小弟这手段可比不上你们西夏王,听说西夏王王宫之中专开辟了一处院林,里头豢养了许多猛兽,但有不服者投入兽笼之中,猛兽吃人前多不予食,不送清水,如此十日以上才可投以人食,据说有那惨叫之声十分凄厉者可传出王城数里,西夏王还以此为乐,专派了人去外头询问百姓可有听见……也不知是真是假?”
说起拓跋忽儿的暴虐来,便是拓跋斜也心中发颤,口里应着,
“吾王……吾王确用此法惩戒不服之人,名曰……名曰兽噬之刑……”
燕岐晟哈哈笑着点头,
“如此比来,小弟比西夏王也算是仁慈……”
将手往下一指,
“总归让他们死的痛快些,便是有那不死的,待会儿土下去也憋不了多少时候……”
拓跋斜牙关又打起战来,心中暗暗道,
“你比拓跋忽儿也差不了多少,他以兽杀人自上位至如今也不过二十左右人,你这一坑却是足足有三万人!”
燕岐晟似是知晓他心思一般,凑过脑袋来同他言道,
“小弟不管是坑三万人,又或是坑三十万人,这其中必没有拓跋兄……,只若前头多蒙拓跋兄与我们骗开了城门,你说说……若是小弟放了你回西夏去,那西夏王的兽院之中……甚么样儿的猛兽能一口咬死人,让你少些痛苦?”
拓跋斜听得面如死灰,抖声道,
“燕……燕将军……燕爷爷,您……您还是现下赐我一剑,给个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