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日燕岐晟便在九曲湾中与穆红鸾吃茶看书磨到了天黑,又一起吃罢饭一同上楼去睡了!
丫头们见状都是面面相觑,
怎得今儿少夫人转性了!没有打打闹闹把小爷赶下来,竟笑眯眯拉着他上楼去了!
有那些年长的婆子知晓了却是暗笑,
“眼瞧着大爷与少夫人也是近十六了,年纪大了又自来情意好,大爷又歪缠得厉害,倒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不管下头人怎么想,穆红鸾与燕岐晟却上榻便睡,睡了两个时辰燕岐晟叫醒了穆红鸾,两人换了早找好的衣裳,悄悄打开了窗户,借着夜色的遮掩,便跑出了蒲国公府。
这头一个要去的地儿便是京畿县衙,那县衙之中衙役众多但高手却只得一两个,两人小心进入里头倒是无人发觉,这厢寻到存放案档之处,便借了火折的微光细心翻阅。
那孙延荣是衙役领了押签出来捕逮的犯人,自是会在档上记录一笔,若是再被人提走必也是要记录一笔的,只要寻到档上的记录便知人在何处了?
孙延荣才犯了事儿应是新记档,两人不过翻找了半柱香便找到了,只见那档上白纸黑字记了一个提押人却是——侍卫亲军司!
两人都是一愣,穆红鸾有些不明白轻声问燕岐晟,
“侍卫亲军司是在何处?”
燕岐晟脸色阴沉了起来,
“他是被大内侍卫提走的!”
穆红鸾一惊,
“那是皇帝的人,孙延荣是被官家的人带走的,他犯了甚么事儿?”
燕岐晟摇头,他也是不知晓,孙延荣这样的二世祖便是再作奸犯科,也用不着燕瞻出手教训他,这是怎么回事儿?
两人不得其解只得悻悻回去,回去商议许久,燕岐晟心里按捺不住好奇想要一探天牢,
“……大内之中高手不少,长真还是不必跟着我去了!”
穆红鸾听了却是摇头,
“即是凶险我更要去的,有起事来也好两人照应!”
燕岐晟也知自己身边的人不敢调动,还要靠长真才成!
想了想道,
“即是如此我们也不用硬抢,想个法子混进去稳妥些!”
燕岐晟即是皇亲进入大内,总归是要比一般的江湖人士便利的,这头一个对地势就熟悉些。
燕岐晟自小在皇宫之中也是来来往往的,天牢在何处更是清楚,更有每日里天牢守卫如何换班如何交接,他也是能打听到的!
“总归在大内之中有些熟人,花些银子买通御膳房的管事太监,打听这些却是轻而易举的!”
燕岐晟花了两日时间打听好,待到第三日便与穆红鸾寻了个借口要出门游玩,骗过了燕韫淓,两人骑马出来到城外,却是带着穆红鸾到了城外一处院子,那院子之中摆放了十数辆堆满瓜果菜蔬的马车,有人过来冲他们一招手,指了其中一个道,
“上那一辆!”
燕岐晟带着穆红鸾过去,掀了车板果然见下面有一处暗格,里面藏两人再在上头堆上东西,倒是毫不起眼。
燕岐晟带头躺了进去,又缩着身子让了大半给穆红鸾,穆红鸾进去蜷在他怀中,倒不觉拥挤。
穆红鸾问他,
“这是到皇宫何处?”
燕岐晟悄声道,
“到御膳房……”
正说话间外头一黑,板子被人盖上,又堆了不少菜在上头,虽隐蔽却有些气闷,两人只的敛了呼吸,尽量绵长的吐纳,这么相拥在一起藏在马车中,摇摇摆摆往皇城去。
一路摇了也不知多少时辰,车停下来听外头隐隐有说话声传来,这才知晓应是到皇城了!
不多时车又摇晃起来,最后停在了御膳房附近,有小太监上来卸货,有人过来在车板上轻轻敲了三下,燕岐晟得信便推开了木板,先从里头出来,四下瞧瞧。
原来这处是个卸货的地儿宽阔院子,除了埋头卸货的小太监并无人管他们。
正四处张望间,那边有人自门口出来招手,
“这边……”
燕岐晟拉了穆红鸾过去,一个管事大太监模样的人过来行礼,苦着脸道,
“小爷爷,您这是玩得那一出啊?”
燕岐晟笑道,
“无事……与人闹着玩儿呢!你放心,必不会拖累你的!”
那管事太监看了看穆红鸾,穆红鸾做了男装打扮,脸上抹了些深色的脂膏,又在唇上粘了两撇胡子,瞧着虽是不伦不类但总算掩了不少艳色,乍一眼看就是一个样貌俊俏些的小郎君。
管事太监不知就里,只当又是这些小爷爷们无事找事的寻乐子,当下只得苦着脸道,
“小爷爷,天牢重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那地方煞气重,您甚么地儿不玩要去那处玩!”
燕岐晟道,
“小爷我与人打了赌,要在天牢里转一圈儿出来,五千两银呢!若是赢了分你一半!”
“别别!小爷爷您只要平安出来,莫牵扯到小的们便成了!”
说完无奈带着两人进去换了两身太监衣裳,又交给另一个太监道,
“跟着他们去天牢送午膳,只能呆上一刻钟!”
两人点头过去抬了一个半人高的木桶,跟着前头的人,排成一溜儿往天牢而去。
天牢之中有不少守卫,不过此时正是轮班用饭的时候,除却重犯有单独关押的牢室要日夜看守之外,其余守卫都可出来用饭。
燕岐晟与穆红鸾抬着饭桶跟在人后头,挨着个儿给天牢之中的犯人送饭。
这天牢不同于外头大牢,对囚犯倒不是太过苛刻,御膳房所制的囚犯倒也勉强可以入口,两人借着送饭的机会,仔细打量每一间牢中的犯人,却是一直没有寻到孙延荣,两人互视一眼心里都有疑惑,一路跟着过去到了倒数第二间,这牢房十分阴暗,那股子血腥味儿很是冲人。
那角落处有一人缩着,饭放到门前那人也是毫不理会,燕岐晟瞧了穆红鸾一眼,冲里头轻声叫道,
“喂……吃饭了!”
那人动了动身子并未抬头,后头有小太监轻声道,
“这人才来了两天,今日用了刑怕是吃不了饭的!”
说着话便往旁边的牢房走去。
燕岐晟闻言眉头皱成了疙瘩,想了想轻声叫道,
“孙延荣……”
里头那人身子一震动了动脑袋,抬起头来果然是孙延荣,燕岐晟大喜忙趴到栅栏上去又叫了一声,
“荣哥!”
孙延荣身子又一震似是被惊到了一般,立时四脚并用的爬了过来,到了这处两人才看清他面目,脸上、手上有许多伤痕,但眼神还算清明想来虽是受刑,但身子还能抗得住!
燕岐晟见状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开口就要骂,却见孙延荣带着血痂的手,伸出来一把抓了他的领子。
“你怎么到这处来了!快走!”
燕岐晟有心想骂被穆红鸾在后头一捅腰,立时醒起这是天牢当下压低声音问道,
“你到底是犯了何事,为何会被提到天牢之中!”
孙延荣却是比他还急,当下紧紧抓了他前襟道,
“我并没犯事儿,你却是事儿大了!进了这处两日,他们对我用刑只问我是不是在你指使下私通了辽人!”
“甚么?”
燕岐晟与穆红鸾的脸色都是一变,孙延荣又道,
“你放心!好兄弟,哥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必不会拉了你下水!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拖累你的!”
燕岐晟忙反手抓了他手腕,
“你说甚么,这事儿与我有何干系?”
孙延荣苦笑,
“这事儿本与你无关,却有人借了我的口给你下套,兄弟你放心,哥哥我必不能出卖你,你还是回去想想得罪了甚么人吧!”
两人这一段对话都是紧贴在木头栏上说的,小太监忙着手里的事儿并未听清,转回头来却是道,
“我们不能在这处呆得太久,快走吧!”
说着话将饭放到一旁的牢门前,里头那人也受过刑了,正缓缓挪着身子过来伸手拿饭。
燕岐晟忙对孙延荣道,
“我会想法子救你出去的!”
孙延荣忙连连摆手,
“你莫要轻举妄动,我总算是开国公世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燕岐晟咬牙放了手,孙延荣伸手拿了饭碗往里头缩去,却是背过身再不理他。
燕岐晟无奈只得同穆红鸾又抬了空空如也的饭桶跟着出去。
如此又按着原路出了皇城,回到临翠园,燕岐晟却是一路沉默不语,穆红鸾也是秀眉紧皱,
能将孙延荣提到天牢的人只有燕瞻!
但为何燕瞻要让孙延荣死咬长青?
他想做甚么?
她不明白,燕岐晟却是心里隐隐有些揣测,待回到前院便带了穆红鸾到书房之中,燕韫淓听说两人私闯了天牢,不由的怒道,
“长青你真是胡闹!”
自己胡闹也便罢了,竟还带着长真去!
“你若是在大内之中失手,你当燕瞻会轻易放过这到手的机会么!”
燕岐晟闻言却是冷笑不已,应道,
“爹爹,只怕这一回你想撇清干系也不能了!”
当下将见到孙延荣之后的话一讲,燕韫淓脸色阴沉下来,负手立在小崔氏画像之前呆立了半晌,又转身走到窗前,良久长叹了一声,一掌拍在窗台之上,
“罢!罢!罢!总归是有这一回,即是他先动了手,我们也不能束手就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