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红鸾正在乱想间,那正殿之中却有一阵骚动传来,众女眷都是一惊,忙派了人去打听消息,回来的下头人应道,
“却是官家发了脾气!”
众人闻言都是一默,只王老太夫人撇了嘴道,
“燕瞻那小子怎得越发没有规矩了,这还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呢!”
这话只她敢说,旁人也不敢接话只都静坐不语,连坐在旁的夏氏都不敢拿眼去瞧,只都支着耳朵听那头的动静,却听得里头有人高声嚷了甚么,不多时宫里的内侍过来在夏氏耳边低语几句,一殿的妇人都瞧着她。
夏氏闻言眉头皱得死紧,目光扫过众人在穆红鸾脸顿了顿,便起身过来冲着王氏行礼
“老太夫人,官家现下身子不爽急需回宫治疗!”
王氏老太夫人哼了一声道,
“罢了!你去吧!”
夏氏这才转身匆匆离去,待得她走了没有多久,隔了半个时辰正殿上派了人过来,让众人都散了!
穆红鸾自是不知,姜氏在她身旁嘀咕道,
“往年里都是要大宴一番的呀,今年这是出了甚么事儿?”
众妇人压了满心疑惑,专等着回去掏自家男人的嘴,穆红鸾也不例外,待回到九曲湾便问燕岐晟正殿之中发生何事,燕岐晟冷笑一声道,
“不过是几位族叔要官家立太子罢了!”
这乃是燕韫淓父子头一波试探,却是没想到燕瞻的反应竟是如此之大,当下便大怒拍桌而起要走人,穆红鸾听了担心道,
“即是如此,只怕这事儿不成了!”
燕岐晟拉了她坐到窗前,自己倚过去半边身子伸长了腿儿道,
“现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且看明日朝堂上吧!”
穆红鸾点头,她虽是两世为人,但这朝堂上的事儿,她却是不懂的,又想起来问他那杨氏为何过得如此之惨?
燕岐晟却是哼了一声道,
“东陵王每年银子是不少,但他后院里养了那么多女子,又有无数庶子庶女,这老头儿一辈子也没做甚正事,只顾着生了,这把年纪了前头不是又纳了一个双十年华的小妾……”
穆红鸾饶是“见多识广”也要佩服这老人家实在精气旺盛了,
“但总归是东陵王的长媳,虽说长子逝世总不会苛待她吧!”
燕岐晟摇头道,
“那倒不至于,只是燕帧也有八个儿子……,下头好些孙子孙女,一家子挤在一个院子里比那平民富商都不如呢!”
穆红鸾听了只是啧舌,
“看来东陵王一家倒是颇有太祖遗风!”
燕岐晟听了哈哈大笑搂了她腰道,
“你若是怕儿子太多以后养不起,我们只生两个便好了!”
穆红鸾听了啐他,
“说旁人怎得又扯到我们身上了!”
燕岐晟应道,
“我瞧着你是被东陵王一家吓着了,以后我们少生些也免得分了家产去,倒败落了!”
“呸……呸……呸,胡说八道些甚么?”
穆红鸾伸手拧他,两人闹成了一团……
待到初六皇帝开朝,这头一件事儿便是那太常寺正卿兰善请立太子,众臣紧跟着附议,燕瞻在殿上闻言大怒,
“朕还未死呢!你们倒急着寻新主子了么!”
便是令殿前侍卫将兰善推到殿下廷杖五十,众臣纷纷求情,燕瞻只是不理,到后头便有人自请代罚,有一便有二,众臣纷纷下跪燕瞻见群情激昂,心知压不下去,只得一拂袖气哼哼回后宫去,将一干大臣扔在了大殿之上。
这才是第一遭,待到第二日燕瞻上朝,众人又请立太子,燕瞻仍是不理回到后宫,却听那程胥数那请立太子的奏章共有四十六份,燕瞻气得扶额暴跳,
“他们这是要做甚?这是要做甚?谋朝篡位吗?”
……
这世上那有不透风的墙,燕瞻前脚在御书房暴跳如雷,后脚宫中便传遍了,那两个伺候的老太监悄悄儿禀了燕守敬。
燕守敬心下忐忑,想了许久终是冒着风险,寻了时机又约了燕岐晟出来说话,眼见情势如此却是有些担心起来,
“看来官家只怕并不愿立我为太子!”
燕岐晟安抚他道,
“放心,古往今来便是再贤明君主也有忌惮幼君的,官家自也不能免俗,不过立太子乃大势所趋,他必要妥协的!”
燕守敬听了点头,
“我听说那请立太子的奏折共有四十六份呢!”
燕岐晟提点道,
“朝中上下请立太子之人中,不过只十来人是我们策动,其余人等中有混水摸鱼想要得个从龙之功的,也有那真心请立太子之人,表哥心中应是有数才是!”
燕守敬点头道,
“此事我心中有数,只如今父皇久久不肯点头,我却是怕众臣就此偃旗息鼓又当如何?”
燕岐晟摆手道,
“表哥放心,这事儿即是起了头那有半途而废的,依兄弟看来官家性子易怒却其志不坚,此一回便是比耐性与坚持,只要撑上十天半月,必会让官家点头的!”
燕瞻那性子确是如此,任性易怒却无长性,遇不决之事只会躲避,若是将他逼到了死角,他便只能退让。
只这一回众人却是有些失算了,待到众臣连着上了十日请立太子的奏折之后,燕瞻上朝却是同众人言道,
“朕如今眼疾不患,日久恐于朝政有误,朕赴盘龙山行宫休养之时,朝中诸事由夏后代为摄政!”
众臣一听立时面面相觑,有人忙出班奏道,
“阴阳有别,内外有分,牝鸡司晨朝纲混乱,乾坤颠倒岂不是天下大乱!还请官家三思而行啊!”
笑话!这圣上还在,膝下还有皇子,怎轮得到一个内宫的妇人掌权,传出去这大宁朝廷还不会被辽人、金人甚至那吐蕃诸部蛮人笑掉了大牙?
一时之间群臣纷纷出班进言,燕瞻却是大袖一挥,跟前头一般逃到了后宫去,再不理群臣进言,待到第二日却是摆驾龙盘山行宫,将夏后扔到了殿上与众臣大眼瞪小眼。
燕韫淓与众臣也是没有想到燕瞻有此一招,却是招了儿子与众人在书房商议,燕大皱眉道,
“官家此举实在出人意料,倒是杀人一个措手不及!”
燕韫淓冷笑一声道,
“他惯来爱使这一招,将事儿往旁人身上一推,全然不惯自家肩头重任,也不管这一国百姓,满堂的文武!”
燕二也问道,
“即是如此,爷可是与李文昌李大人碰过面?”
燕韫淓应道,
“确是碰过面,李大人也是没想到有此一招,倒是忿忿嚷道决不愿在大殿之上跪拜妇人!”
燕五摇头,
“官家再如何荒唐都是一国之君,君臣自有纲常,官家即是已下了旨,便不能不遵从,若是李大人意气用事只怕要着了夏后的道!”
那李文昌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硬,但君臣尊卑,这样硬碰硬总归要吃亏的!
燕韫淓目光投向坐在一旁沉思的儿子,
“长青,你有何话说?”
燕岐晟想了想应道,
“即是官家出了这一招,立太子一时只怕是不成的,倒不如退而求其次让表哥早些成亲吧?”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燕韫淓想了想倒是有些明白了,
“哦……长青再详说详说!”
燕岐晟摆手道,
“如今那夏后在后宫一手遮天又要把执朝政,对表哥是大大的不利,倒不如趁她刚掌权立足未稳之时,逼着她定下表哥成亲的时日,让表哥早些出宫开府,也免得在宫中受她的折磨!”
自然……也让长真绝了心思才好!
燕韫淓想了想点头道,
“此倒不失为一个补救之法!”
只要二皇子出宫来,以后诸事也好联系,更不用受夏后挚肘!
唉!
燕韫淓长叹一声,
“那夏氏一族本就觊觎皇权,如今正是借势张狂之时,官家此一昏招只怕更令夏氏一族欣喜若狂,日后这朝中是更艰难了!”
燕岐晟闻言冷笑道,
“有何艰难的?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
夏氏一族不过是借着女子上位,脚下根基如何能比上世家大族,他们那点子东西不过空中楼阁,无根浮萍罢了,一旦皇权有变夏氏一族倾覆便在眼前!
此类得志小人有何可忧心之处?
众人商议一阵之后,燕氏父子当晚三更便悄身去了李府求见李文昌,李文昌在书房面见两人,李文昌其人生得十分高大,须发虬髯,豹眼浓眉,说话亦是声如洪钟,
“国公爷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燕韫淓却是将前头商量之事一讲,李文昌闻言皱眉道,
“官家早前已是有明旨,婚事在明年三月,现时才刚过完年还有一年多时间,这事儿只怕不妥当!”
燕韫淓道,
“如今官家眼疾未复无法理政,本应二皇子代为理政,却是让那夏后掌了权,一介妇孺无才无德如何能掌国事,如今中原各处战火连绵,今日本公接到消息辽兵十万大兵已是直逼真定……”
李文昌闻言浓眉高高挑起,
“国公此言可是为真,为何兵部并无消息传来?”
燕韫淓叹道,
“刘通那厮向来报喜不报忧,如今官家眼疾重症,文武百官本就人心不稳,若是再有战事只怕更是举朝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