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百花杀,菊花盛,披金甲。洛阳牡丹名盛天下,但此时早已凋零,现在的洛阳城,满城尽披黄金甲,已到了赏菊的时节。
都丞府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菊花,菊花的香气袭人,令人欲熏欲醉。
此时已到正午时分,在东厢书房内。王世充肥胖的身形坐在一张巨大的胡床上,手上拿着一只酒樽。
他的前面是一张书桌,此时书桌对面坐着的正是陈章盛,两人的眼睛都盯着桌面上一字排开的布条。
布条有二十三条,每条上面都清楚地写着时间,地址,以及一串数字。
最前面的一条布条上写着:八月初二,辰时,三张沟,九千六百八十。
这张布条是前天斥候送回来的,计算下时候,孙征今天应该要回报了,所以王世充便约了陈章盛在府中的书房内,一边喝酒,一边等待着孙征。
陈章盛的手上握着一个酒樽,他细仔地的看了一遍那二十多条白布上的数字,发现每条布上的数字出入都不大,全都是九千六百多左右。
王世充看着他出神的模样,不禁笑道:“公子,兵锋已过,我们要好好经营洛阳了,这里是我们的根本,只要根本还在,老皇爷就还有底气。”
陈章盛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皇爷对我期望甚大,但我却屡次令他失望,唉!”
他本来就自视过高,自认为天之骄子,但却多次在李成沣和杨天鹏的手下受挫,多少有点心灰意冷。
二人就这样聊着闲话,把酒正欢之时,此时门外传来了下人的声音:“报都丞,孙校尉在门外候令”。
听到孙征已回,王世充连忙令道:“传!”
很快孙征便行了入来,他满身尘土,脸上带着倦容,待行过礼后,这才双手垂下,站在桌子旁。
“情况如何?”
“回都丞,李世民的大军已回到了长安,未将亲眼看着他们入了长安城,另外,未将还将斥候留下了二十名,令他们在长安周边盯着,有变化随时回报。”
在长安城外,孙征亲眼看着唐军的兵马全都入城,这才日夜兼程回到洛阳。
陈章盛忽然问道:“孙校尉,唐军的灶台每个都曾生火?”
“是的,未将曾细仔看过,都有煮食的痕迹。”孙征很肯定地说。
二人又很详细地盘问了一番,俱信唐军真撤了,这才让孙征下去。
既然唐军已撤,洛阳的威胁已解,王世充当天就下令,让整个洛阳恢复正常状态,随即四门城门大开,放任老百姓出入。
洛阳人口过百万,每日的用度不计其数,单靠储存的物资已经入不敷出,现在兵祸已过,全城百姓都松了口气,当即有无数的人出城,去搜寻生活所需。
刚开始的那几天里,守城的士兵们丝毫不敢有任何懈怠和放松,他们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认真地守卫着城门,严密地监控着每一个进出城的人。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约过了十几日之后,士兵们的警觉心渐渐松懈了下来,他们开始对守城这项任务感到有些疲惫和无聊,逐渐失去了最初的那份紧张感。
尽管如此,对于进城的人员和物资,士兵们仍然会进行详细而严格的检查。
此时在东门门洞外,排成一列的二十多辆牛车正缓缓前行着,但很快就被守门的士兵拦了下来。
这些牛车看起来十分破旧,车轮滚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随时都可能散架一般。
这些车上有十多辆装满了木柴,而另处的十多辆则装满了木炭,每辆牛车除了车夫,后面都有两名伙计紧紧跟随。
看到车队被拦了下来,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连忙跑了上前。
他对着一名队正行作了个揖,然后媚笑着道:“官爷,小人是庆记的掌柜,小人有礼了,这些是柴火是我们庆记的货物。”
庆记是洛阳最大的木炭供应商,在洛阳城中拥有十多个堆场,城中绝大多数人家的木炭都是从他们的堆场购买。
洛阳被围困了几个月,庆记原来的存货早已买清,因此形势稍松,庆记便迫不及待地派人出城去拉木炭回来补给。
队正面无表情,对着说道:“上头有令,所有进出的车辆都要检查,掌柜的,得罪了!”
掌柜连声不敢,转过身来,对着押车的伙计说道:“你们将柴火卸下来,让官爷检查。”
那些伙计得到命令后,急忙开始行动起来,他们七手八脚地搬运着货物,显得有些忙碌和混乱。
经过一刻钟的努力,他们终于完成了任务,将所有的木柴和木炭都卸到了路边。
此时,二十多辆车的木柴和木炭已经铺满了整个路面,将后面排队入城的人流都挡在了外面。
守城的十多名士兵走上前去,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他们最终确认并无异常之处。
队正见无异常,才对掌柜说道:“掌柜,可以入城了,叫你的手下手脚利索点,快点装好拉走。”
卸货容易,装货就难多了,一直到了半个时辰之后,这些货物才全部被装上牛车。
装好了货,那掌柜行到队正身前,对着他笑道:“辛苦官爷了”他的手从袖中伸出,将一串铜钱塞到队正的手上。
这时候排在后面的人流有些骚动,还有人在低声谩骂了起来。
掌柜见状,对着后面的人告了个罪,这才指挥着牛车缓缓入城。
牛车入了城之后,将柴炭拉到东面的一处空地上卸货。
这些牛车卸完货之后,也不停留,径直又出了城外,再去远处拉货。
一天两敞,庆记的车队每天都出城运送木柴木炭,刚开始的几天,那队正还是要求他们卸货检查。
但每次都影响人流的出入,所以检查了几天后,那队正也不再要求庆记卸货,只命令士兵上前检查一番放行。
那掌柜也是知机之人,每次入城都塞给那队正一串的铜钱,钱虽然不多,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如此这般,十多天后,那队正一看到是庆记的牛车,连看都不看了,直接挥手放行。